人定亦好,天定亦罢,颜柳终是未成皇帝的妃子,她现在成为了一名她曾经百般想摆脱的宫女——不过曾经的争取亦的确是有用的,虽然仍是得满25方才得以出工,不过并不用如当初所想的那样洗衣做饭累死宫中,而只要端端茶水,伺候华太后穿衣洗浴等日常小事。
未来初定,颜柳总算大大舒了口气,现在她心里唯一的担忧便是远在蒹葭镇的娘亲——娘亲本就过得清苦,若没有自己相伴,孤苦无依更是荒凉。
这日,时临仲夏,颜柳偷得半日闲。尽管嬷嬷们一遍又一遍地说过这深宫后院不得乱闯,然而颜柳好奇心又起,向着远离太后住的仙居殿,秉着一份天生的避暑劲兜兜转转地来到一阴凉处。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入目是一朵紧挨着一朵的莲花,开得圣洁灿烂娇羞。
不仅如此,那荷花池沿岸是一排排的垂着的翠柳,在这骄阳下,身姿慵懒,似耍着无赖般地垂头不见人。
颜柳见了此处,欢喜极了。
只见她这儿瞧瞧,那儿瞧瞧,脚丫跑得勤快,她倒想:这迎面出来的风不仅凉爽还带着幽香。
不过待到那惊喜劲过了,颜柳便觉得疲乏一阵阵如水波袭来,好困呐,她得找个地方休息了。
她眯着眼睛可爱地朝四周扭转着,突然她眼前一亮,前面竟为她准备好似的有个巧工雕嵌在假山上的亭子,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不说二话,颜柳马上手脚并用往那亭子爬去。
一到那凉亭,也没查看下四周,心里想着,这里真隐蔽总算不怕被人发现,便心情极好地倚在栏杆边睡去了。
这一觉颜柳觉得睡去了地老天荒,昏昏沉沉地醒来竟发现自己身上离奇地盖了件外衣,还是件男装!
她疑惑地抬头,在她旁边不远驾了石桌石椅,有一人正坐在一旁下棋,修长白皙的食中二指捏住一颗白子,缓缓地将它置在了棋盘上。
一袭白衣仍挡不住他的绝代风华,只是单从那侧脸,便可看出那人眉宇间的疲惫和脸色之苍白。
这一幕,让颜柳愣愣地看了许久,她突然觉得鼻子有些不知名的酸涩,她低下头去揉了揉眼睛。
他偏过头来,飞入鬓角的眉头微微扬起,笑道:“怎么,还没睡够?”嗓音一如当日那如冬日里潺潺的流水声般清冽。
颜柳摇了摇头,刚睡醒,懒懒地有些不想说话,但摇完头,她又开口:“睡得头好沉。”语气竟是连颜柳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有着撒娇的意味。
李珩眼里闪过一丝讶异的同时又带着喜悦。
他执起壶把,慢慢倒了一杯茶。朝颜柳道:“来,喝杯茶醒醒神。”
颜柳一骨碌站起来,揪着衣服过来就坐了下来,朝李珩可爱地一笑,嘴边的梨涡绽绽,带着几分感谢几分满足,然后接过瓷杯微仰着头便喝。
颜柳咂咂嘴,觉得入口清苦,回味甘甜,甚是好喝亦解渴,于是喝完的她又巴巴望着李珩,李珩轻笑着又给她倒了一杯。
瞧着两人的相处方式,倒像足了一起生活了许久的亲人好友,显着亲昵和谐。
睡饱喝足的颜柳,可谓是精神百倍。
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这衣服是你的吗?”
李珩点头。
“那谢谢你了,那拖在地上有些脏了,我洗好后再还给你吧?”
他望了望天,道:“呆会可能会下场暴雨了,天一下就要凉了。我身体一向不好,这衣服呆会定要用上了,”李珩无奈解释道:“我的衣服实在很少,没什么换洗的衣服。”
颜柳释然地点点头,“哦。”不过颜柳暗暗苦恼道:我的衣服都是女装,没办法给他。自己缝补的话又不会,到哪里去弄男装给他添些衣裳呢——夏天一过,天马上就凉了……
不过颜柳甚少庸人自扰,她的眼睛无意瞄到了杯子上,一下想到了玩的乐趣——
只见她拿出一枚钱币,又将其余三个空闲的杯子倒扣,道:“我们来玩游戏,赌这钱币在哪个杯子,猜中了这枚钱币就是你的了,猜错了你得倒给我一枚钱币。欸,赌不赌?”
欸,赌不赌?
李珩一阵晃神。
记忆中凤柳挽着裤脚,站在小船上,撑着把细竿,带着狡黠神气地对他和唐琅说:“我们来赌今天定是我采的莲藕最多,输的人便奉上自己采的莲藕……欸,赌不赌?”
他如当初般,温雅一笑:“赌。”
他很久没这么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