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天界,云锦执着幽舞的手,缓步走着,越过重重的长廊与瑶池,才走到的他的寝宫门口。
幽舞心里泛起一丝苦涩与悲凉,就在不久前,自己还想的是,哪日让师父带自己来天界转转,未曾想到转眼便真的有机会进来了,却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有趣,天界虽有千倾瑶池和如此多华丽的宫殿,却异常冷清寂寥,层层云雾包围着的曦云宫,大殿门口的青铜炉子里散出袅袅细长的白色烟雾,看得幽舞眸中凝结不散的水雾变得更加模糊了。
云锦的寝殿外,远远便能闻到淡淡的雏菊花香,走进去,却看见寝殿外的庭院里,半空中下着小雪,地上也积着厚厚的一层晶莹的白色,竟如同雪霏村上的景致一般……且不说九重天上是不可能下雪的,奇异的是,外面并未下雪,却独独只有这一处地方,有如此雪景,幽舞心里不由的有些动容,不知这是云哥哥自己太过于怀念雪霏村,还是为了自己,制造的这些障眼法。
云锦没有唤来丫鬟,而是亲手在自己寝殿一侧为幽舞整理出一间屋子,仍伫立在雪中呆呆的望着庭中那株白梅的幽舞,凝着水雾的眼中眸光微动,似有几分颓然。
云锦心下有些失落,未曾想到如今的幽舞,看见这满天满地的耀目的雪白,竟没有半分雀跃,反而显得这般神伤,他托人到凡间采来最好的白梅,又拖着重伤未愈的身子施法仿造着雪霏村的模样,造了这雪景,每日就借着这虚幻的场景与饮酒,来思念她,他本以为,小舞看见这番景致,定会是极开心的……
幽舞潜意识中觉得,若是换成桃花,或许更好,却未敢说出来。
“小舞,你若是累了便先去歇着,云哥哥去给你准备晚膳。”虽然他这一年多都都未曾再吃过凡间那些吃食了,一闲下来便与酒为伴,但如今小舞来了,他便很是开心的想要与她一同吃一顿饭。
“嗯,云哥哥。”幽舞不知为何,总觉有些不自在,许是在桃花岛呆久了,此番来到这陌生的地方便拘谨起来,且还是天宫这般在她心里一直觉得“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纵然有云哥哥在……可看到云哥哥驾着云离开寝殿时留给她那一道雪白又萦绕着仙气的背影,让她顿感陌生,从前雪霏村上那个少年,虽温柔亲切又俊逸出尘,却与师父不同,那时候的云哥哥就像一个邻家哥哥般真实又有温度,而现在她看到的这个背影,既冰冷又显得飘渺虚无……
云锦将热腾腾的饭菜端到幽舞卧房内的红木圆茶几上,与幽舞一同用起了晚膳,幽舞抬眼看了看唇角依旧挂着一抹云淡风轻笑意的云哥哥,容貌与一年前相较没有丝毫的变化,就连身上的衣服,也与一年前喜欢穿的样式一模一样,只是变得更加清瘦了,幽舞忍不住伸过手去,用指尖轻轻抚了抚云锦的侧脸,的确是瘦了……
“云哥哥,你瘦了,瘦了好多……”幽舞有些心疼道。
“呵呵,是瘦了,不过现下小舞回到我身边了,我很快又会胖回来了。”云锦轻笑道。
这样久别重逢的场景,本应是执手相看泪眼一般的气氛,却被云锦一句话逗得幽舞忍不住眯了眼,笑意渐渐盈满眼睫。
幽舞夹了一块红烧肉塞进云锦碗中,抿嘴道:“云哥哥,我没有营养,又吃不得,若是只靠我,你怕是也没法胖回来,多吃点肉吧。”
云锦赶紧将那块肉和着饭刨进嘴里,心里一股温热的气流慢慢荡漾开来,看着幽舞这张与一年前完全不同的脸,淡雅出尘,又略略带着些妩媚,委实魅惑人心,却失了从前的灵气与可爱。
“小舞,你有什么不开心,只管说与云哥哥听,你换的这副容貌,本就有几分清冷妖娆,若是你再每日苦着脸,便不是你了。”云锦随口道出心中所想,脸上却依旧挂着淡然的笑意。
幽舞却狠狠的怔了一下,这一年,过得尤其坎坷,娘亲去世,云哥哥失踪,她从前最珍视的人全部离开了她,所有幻想过的未来全部破灭殆尽,接着又和陌颜姐姐换了容貌,带着报仇的理想独自踏上江湖,却不料初初入世便被骗得那么惨,差点便要在那风尘中毁去下半生了,然后又遇到师父,本是一心求道,却抑制不住的爱上了师父,本就卑微的凡人之躯,被自己对师父的痴心妄想摧残得更加卑微,这一年的经历,简直就像过了一生那样长,要说没有一点改变,也不甚可能吧……只是,云哥哥说如今的她已经不像她了?自己变了这么多,云哥哥亦变了那么多,她们两人都已经变得不是自己最初想要的那个人了……
“呵呵,我记住了,云哥哥。”幽舞端起酒盏,将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仙家酿的酒,着实清香四溢,却不若桃花酿那般甘甜。
云锦目光顿了一秒,他从未见过幽舞这般举杯一饮而尽的动作,从前她都是用唇抿一小口,抿完还呛得直咳嗽的……
幽舞捕捉到云锦眼中那片刻的惊异,赶紧放下杯盏,习惯性的用箸轻轻敲了敲青花瓷饭碗,眯了眼,挤出一丝笑意道:“云哥哥,这一年我在桃花岛,日日自己做饭,练得了一手好厨艺,还自创了不少菜式,明日我亲自下厨做给你吃吧?”
“甚好,那以后我们成了亲,我便不再亲自下厨了。“云锦唇角漫起一抹逗弄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