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哑然失笑道:“我若要教人到那边去探查,也绝对会叫男子,而不是美丽的少女。”她忽又一叹,“你真是个很有趣的人,现在我已舍不得让你去帮这个忙了。”
我瞪大了眼睛,道:“到底是什么忙,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涟迦轻轻拉起我的手,让我跟她一起慢慢走着,然后说:“我不能一口气说完,是因为说出那样残忍的事来,也需要勇气。我虽然有勇气,现在也不忍心说了。”
我们默默走在那些密密排着的土窑中间。它们都是十二个一组构成一个大方块,每个方块之间留出约三米宽的黄土的道路,两旁有一些胡杨树。
当我以为她不会说了时,涟迦又开口道:“大沙漠上有一个神秘的教派,他们的势力有多大我并不清楚,却知道在这里,没有他们办不成的事。”她的声音忽然忧郁起来,一双大眼也似望向遥不可及的远处,“沙迦现在的人口只有三千多人,这个种族早该灭亡,但之所以能支撑到现在,却是因为这个教派的支持。”
我眼珠一转,“他们当然不会白白支持你们。”
“当然。”少女道:“他们要我们做的便是守护迷城,还有,为他们的神献祭。”这一次,她的眼神终于望向我,我却忽然觉得毛骨悚然。“他们需要的祭品是最年轻美貌的少女,我们这个种族之所以没有美丽的人,因为最美的女子都早已成为了祭品。”
“他……他们一定要最美的女子?”我想我已经明白了自己要帮的是哪一类的忙。
“是的。”涟迦道:“如果没有遇见你,那么这一次被献出去的将是我自己。”她的声音颤抖起来,“但我不能去,因为在上一次献祭之时,我的姐姐,她已经代替我去了,她让我一定要好好领导沙迦,所以这一次,我一定不能……”
“所以你们便要牺牲一个不相干的人。”
她垂下头道:“无论如何,总是我救了你们。即便你不去献祭,也同样会死在沙漠中。”
我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但我还想问一件事,如果我不答应,你是否就会见死不救呢?”
涟迦沉默了良久,道:“我也不想用他来要挟你,不过,不过……”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不过有些事并不能由我选择,包括我的命。”
我点点头道:“好,我就答应你,但你也要遵守约定,必须把他送回玄关。”我知道,送亲队伍没有了我们,是绝对不会出关的。
*
大漠的晚上,依然冷如刀割,但今晚和昨晚,却又已不同。
我现在正躺在浴桶里,舒舒服服的享受着久违了的花瓣澡。水很温柔,花也很香,这些在平时虽然算不了什么,但在沙漠之中,已可算是最顶级的享受了。
罗衣是纯白色的,穿在身上就像水般轻柔,长长的黑发随意的披下,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却戴了一个比所有首饰都更美丽更芬芳的白色花冠。
镜中的我现在就像一个仙子,震惊了所有人的眼睛。
“你是我见过的,最最美丽的少女。”涟迦呆呆的看着我说。
嘴角绽开一丝苦笑,我缓缓转过身子,“是最美丽的祭品吧。”
当我在沙迦族人的簇拥下来到大殿外的时候,一阵说不出有多动人的乐声悠悠升起,正是我昨夜所听见的销魂乐曲。
所有人都匍匐在地,用最虔诚的语调说道:“拜见教王。”
夜风将我身上的白袍向后吹拂,发丝飘扬起来,令我有一种欲乘风而去的飘然感觉。作为此处唯一站立的人,我用冷静的目光迎接他们的到来。
长长的队伍像幽灵般忽然就出现在眼前,而最引人注目的那人,正坐在一张四面都悬挂着幡铃的金色大椅上,由八名力士抬着。
他也是一袭白袍,但袍子上却绣着古怪而神秘的花纹,长发直直披下,一眼望去,竟让人分不清他是老是少,是俊是丑,只知道他身上散发着一种慑人的气息,仿佛天生便是高高在上,该被万人膜拜的样儿。
他就是大沙漠上最为神秘的教派——摩尼教的教王。看到我,他的眼中也露出一丝诧色,目光却转到涟迦身上,“没想到公主竟找到了这么好的祭品,据我所知,方圆百里之内都没有这么美丽的少女呀。”他说的竟也是汉语。
涟迦没有说话,她知道什么时候该开口,什么时候该保持沉默。教王走下金座,来到我面前,他比我高出一个头,用一根手指轻轻勾起我的脸。我淡淡望着他,决不让目光泻露丝毫内心的想法。
教王充满魅惑的声音又道:“不过有如此好的少女,即使不是沙迦族的,相信神也不会计较。”
他的手抚上我的脸,我却仿佛变成了一具石雕,一动也不动。
但他的温柔却出乎我的意料,他牵起我的手,让我也坐上金座。椅子很大,坐两个人绰绰有余,然后,在那悠扬的乐声中,我们绕过沙迦的居住地,也绕过石城,来到胡杨林后面的山坡顶上,从那里向下望,竟然出现了一个弯月形的湖泊。在满月的光辉下,这美丽的小湖闪动着超乎尘世的奇异光泽。
因为有石城的阻隔,四面都环着葱绿的种满胡杨树的小丘,这个湖泊倒是颇为隐蔽,我知道沙漠中常常也会有一些绿洲,它们是沙漠种族得以生存的保障。
“这里是我们摩尼教的圣地月镜湖。”教王在我耳边柔声说道。
队伍下到湖边,停在一处祭坛下。那祭坛显然是才搭建起的,却布置得十分精美,长宽都超过三丈,高也是三丈,上面竖满奇异的经幡,在顶端,是一个太阳和一个月亮合在一起的标志。
我不禁脱口而出道:“日月神教?”
教王皱了皱眉,一面将我扶下来,一面道:“那是什么教派,本座从未听说过。”
我忍不住一笑道:“那上面有一日一月嘛,我随便说说而已。”当然不能告诉他这是老金笔下的某某魔教。不然他说不定灵机一现,真的改个汉名,就叫日月神教,然后去入侵中土,那我可就惨了。
教王注视着我的笑颜,淡淡道:“本教的名字摩尼教,在汉语中的意思是‘光明之神’,所以采用日月并辉的标志。”他顿了顿,牵起我往祭坛上走去,道:“来到这里还在笑的女孩子,你是第一个。”
我轻哼道:“反正是死是活已不由我作主,但笑不笑却是由我决定,我又为什么不笑呢?”
他只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说什么,默默与我登上最后一级台阶,然后指着一个莲花形蒲团道:“你坐到那里去。”
这祭坛一面临水,虽然高达三丈,但跳入水里该没有关系吧。我侧身往后看去,计算着跳水逃生的几率。
说实话,我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但一路上坐在那教王身边,总是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惧怕感,直觉告诉我,他该是我在这异时空所遇到的最可怕的人物了。现在他离开我身边,我才有心情考虑逃跑问题。
教王将一件转轮样的法器放在桌上,忽又到我面前,低声道:“你最好不要想逃走,对于想逃跑的少女,本教的惩罚将会残酷得超乎你的想像。”
我愣在蒲团上,这里的人难道都能看穿别人的心里么?
就在这时,又传来一阵十分好听的叮铃铃的铃铛声,教王忽然站直身子,一瞬不瞬的盯着铃声传来的方向。
一条白纱似从天外飞来,直铺到祭坛之下,一个身披白纱,却赤着双足的少女像被风吹来般来到祭坛之下,身形一纵,便上了三丈的高台,她的袖边衣角处都有许多银色的小铃铛,动一动便会发出响声。
我的心中浮起“武林高手”四字,暗想这少女不知是何方神圣,已听教王双手交叉为礼道:“左圣女来了。”
白纱少女亦还了礼,又看了一眼我道:“教王可以开始了。”看他们的样子,似乎这两人在教中的地位应该是平等的。
教王却仍问道:“不知右圣女和教主……”
“右圣女留在王廷中,教主也有事不能赶到,所以让灵纱来协助教王的祭祀。”左圣女的目中异彩连连,她的容颜也十分美丽,只是脸上没一丝表情,就像是个冰雕的美人。她接着道:“这次只是月祭,有我们已足够了,若是日祭,教主她们自然会来。”
教王眯了眯眼睛,没再说什么。
此时教王跟左圣女一左一右站在我身边,我当然更不敢打逃走的主意了。我相信像这样的教派一定会有一些神秘而残忍的刑法,我可不想活受罪。
何况能目睹到这摩尼教的祭祀大典,也算是我眼福不浅——如果那祭品不是我,当然就更好了。
现在那教王和左圣女所带来的教众都已聚集在祭坛左右。教王仰头望天,双手高举,仿佛要环抱那清辉无限的明月,他的口中发出一声刺透苍穹的啸声,震得我几乎要耳鸣,暗忖这人得声音跟少林的狮子吼有得一拼。
幸好他的尖啸瞬间转为吟唱,那奇异的节奏,古老却能撼动人心的音符,让人情不自禁,几乎就想随着他的声音起舞。
祭坛下的教众们真的跳起舞来,他们的动作也随着吟唱有一种奇异的节奏,似乎跟这暗夜中的某种神灵有着神秘的契合,让我心中竟涌起一股寒意。
教王轻柔的将我扶起,我正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却见到两名教众抬着一个大十字架走过来。教王淡淡道:“湖祭开始!”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四周的人显然都听见了,全部安静下来。
他拉我到十字架前,那两名教众将我的手和脚都紧紧地绑住,还在十字架的后面栓了块大石头。教王一直握着我的一只手,不知为什么,手一旦被他握住,我的全身的所有力气竟似都消失了般,只好听之任之。
既然是“湖祭”,我即将到来的命运自然可想而知,但我被扔下水前的一瞬间,忽然听见教王十分轻地说了一句:“不要怕,灾难很快会过去。”
我只来得及苦笑一下,死亡确实可带走任何苦难,但我能就这样任命么?
下一刻,我已沉入到冰冷的湖水中,水从四面八方将我包围,但我却无能为力,只能想到,所谓善泳者溺于水,这话竟是不错的,我哪会想到水性这么好的自己竟会死在水中呢?不过,也许岚赋的伤已被涟迦治好了,她们正想法把他送到玄关。无论如何,能救了涟迦,还能让岚赋离开这见鬼的沙漠,我的牺牲也算没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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