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的院子,椒兰殿内,灯影重重,人人自危。
“主子,这是皇上赏的,摔不得……摔不得……”
春柱看见满房子的碎渣,早就肉牛满面,如今安瑞又举起了皇上赏的紫砂壶,更是心都提到嗓子眼,随意丢弃御赐之物,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安瑞别了一眼紫砂壶,去年父皇赏赐的一幕,脑海里一闪而过,甜蜜没来得及,抓住,今天的话又陡然响起,‘好个残暴不仁,滥杀无辜的混账东西。’
“哼,反正父皇也不疼我了,拿着这些死物又有何用,不如摔了!”
“不,主子使不得啊……”
“我偏要摔!”安瑞气红眼,闭上眼,负气就是一摔。那管什么御赐不御赐的。
幸得春柱公公,知晓自己主子心意,早就做好准备,安瑞一摔,春柱奋力一扑,拼命护住紫砂壶。结果摔倒个四仰八叉,头发凌乱活似大王八。
安瑞奖状,嘴角片刻上扬后,又低沉下来,这是安瑞没心情,嘉奖春柱的贴心,“真是反了,这里谁才是主子,这个摔不得,那个杀不得,我当着这个主子还有啥意思?”
安瑞很生气,不过一个小小的宫女而已,父皇至于那么生气的骂自己吗?
更生气的是,凭什么要我向那个狐狸精的儿子(安轩)学习,他不过是故意装乖,装正直,骗取父皇疼爱而已。
虚伪,狡诈,
不甘心,很不甘心。
都是那个死丫头的错,如果没有那个死丫头,父皇就将不会骂艾艾,什么管艾艾紧闭。
顿时,阴桀的安瑞,将受到的不公,全部转嫁到艾艾的身上。当然正在月桂殿安睡的艾艾,并不知道,某人开始记恨上自己了。
无风的夜晚,温暖的被窝,最适合安眠,当然如果能排除掉门外的噪音的话。
“三殿下,你不可以进去。”
“滚开!”安瑞来势汹汹,蛮横的踹开门,凶神恶煞的掀开艾艾的被子,将艾艾从床上拽了下来。
“不过是粗贱丫头的身子,凭什么高床软卧睡着,给我下来!”
艾艾睁眼,事过,再见安瑞,深陷鲤鱼池,冰冷刺骨,难以自拔的感觉,如跗骨之蛆涌上来。“你又来干什么?”害怕从灵魂深处传来,艾艾全身哆嗦,“别过来,求求你别过来!”
“哈,知道怕了!”艾艾怕他的这个事实,让安瑞得意。上位者的教育告诉,与其让百姓爱戴他,不如让百姓怕他,他深觉有理,并一直践行着。
“跟我走!”
“不,我不走!别拉着我!”
安瑞回头狠狠的怒瞪艾艾,“你没的选择!”
“你还讲不讲王法了。”
“哈,王法,告诉你,在这皇宫,我就是王法。”身为皇朝三皇子,有的是傲气。
“大胆,你是王法,那朕算什么?”谁也没料到,这时候,皇上安闵大挺阔步而来,且来势汹汹,显然动了怒。
安瑞大惊,跪倒在地,“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安!”
“有你这孽子,能万安吗?”
“儿臣知错了!”
“哼,你若知错,焉会半夜打扰艾艾,朕对你实在太失望了。传朕谕旨:酌二皇子安瑞德行有亏,即日起禁足一月,闭门思过!”
“父皇……”安瑞眼含泪光,一直如天之骄子一般宠爱的他,从不曾受到半分责骂,可艾艾的到来,短短两日,不仅遭到责骂,如今更被禁足。
安瑞想不通,更不甘心,心里更加的恨上了艾艾。他只是长长的唤了一声父皇,咬着牙,不求饶,也不愿意再认错。
安瑞默默的告诉自己,今日的耻辱,他日必要让艾艾加倍奉上。
安瑞被带回去禁足,偌大的偏殿,变得冷寂,安闵上前,温柔抱起跌坐在地上的艾艾,“朕疏忽了对安瑞的管教,让你受惊了!”
艾艾疑惑看着安闵,眼睛睁得很大,奶娘说过,皇上是这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人,还以为最有权势的人,都像浣衣局的管事一样,盛气凌人,那里曾想过皇上竟然是这样温柔的。
皇上的怀抱,真的很温暖,很有力。
安闵将艾艾放在房间的侧塌上,接着他也挨着坐下,对着身边跟着的宫女太监摆摆手,让他们退下。
“朕跟艾艾说会话,你们都下去吧!”
宫女太监鱼贯而出,安闵对着艾艾温柔浅笑,“艾艾,在这住的可还习惯?”
“习惯,当然习惯!”艾艾心情很雀跃,能静静的跟皇上聊天,那可是天大的荣幸,而且艾艾真心觉得,住在这里可比浣衣局好多了。说道浣衣局,立马又想到自己奶娘。雀跃的心情,立马变得忐忑。
安闵观察着艾艾,一下子雀跃,一下子心情低落,忍不住问:“既然习惯,为何还是愁眉不展呢?”
“奶娘教过我,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艾艾怕住惯了这里,再回去住浣衣局就不习惯了,所以皇上,我能不回浣衣局吗?”艾艾黑亮的大眼睛,闪烁着期盼的光芒。
安闵没说话,怔怔的瞅着她,她一下慌了,吞咽一口唾沫,小心翼翼的询问。
“可以吗?”
艾艾眼中小心翼翼的狡黠,让安闵有种时光相叠的感觉,许多年前,也有着那么一个小姑娘,小心翼翼的问他,‘可以吗?’
“自然可以。”四个字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安闵震撼到了,原来时隔多少年,自己对她的要求,依然是毫无抵抗力,既然是长的象她的女孩,也难以豁免。
“那……”艾艾还想提出将奶娘接过来的话题,可瞧见皇上突变的神色,立马将想说的话,吞到了肚子里。
果然得寸进尺了,是吧!
“那什么?”安闵可没错过艾艾欲言又止的话。
“那谢谢皇上了!”
“大可不必谢,好了,艾艾,朕乏了!”安闵站起来,神色的却显得有些疲惫。艾艾也赶紧起身跪送。
“恭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朕改日再来看你!”
艾艾却不知道,真是今日的来不及相求,造就她与奶娘长久的分别,也是她后来噩梦的开始。
德海扶着安闵走回正德殿,跟在安闵身边多年,心窍眼慧的首府太监,早就留意到,安闵从月桂殿出来,神色就不对,好像皇上的心思恍恍惚惚,不知所在。
混迹皇宫多年,他在明白,不该问的别问,不该好奇的,也别好奇,只是添茶递水的频率多了些,仔细了些。
安闵第六次叹息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德海啊,你说我是不是老了。”
“皇上怎么由此一说,奴才看来,皇上可正值壮年,龙精虎猛着呐!”
安闵再次叹息,“是吗?如果不老,我看着跟她像的艾艾,睹貌思人,太傅老师说过,当一个人开始陷入回忆,也就意味他变得苍老。”
德海适时给安闵地上一杯茶,“皇上许是太累了吧!况且这艾艾姑娘的确跟‘她’太像,就连兮倩郡主也没有那么像,难怪皇上会产生奇怪的感觉。”
“只是奇怪的感觉吗?”安闵放下茶杯,若有所思。
“说到这,奴才到真有一事禀告皇上。”
“说!”
“奴才查过艾艾身世,艾艾的生辰和兮倩相差无几,艾艾的奶娘据描述,竟然也与‘她’当年身边的丫鬟有几分相似。奴才不敢定夺,斗胆请问,皇上怎么看?”
只字片语,却透着大大的玄机。
“果真如此蹊跷!”安闵顿时惊然站起,当年悬崖边不是没有怀疑过,月心抱着的不是她的孩子,可没有证据,除了相信别无办法,更何况,还可以用孩子来挟住苏流影。
“等等,此事只可暗查,不可张扬!”如今牵制镇北大将军苏流影的一直是兮倩,如果兮倩被发现非‘她’的女儿,那后果不堪设想。
“奴才明白!”
“艾艾的奶娘何在?”思前想后,安闵开始坐立难安,背着手,来回走动。
“奴才已经差人去请?”
正在此时,门外守门宫女芝兰来报,“小易子,有事禀报!”
德海让他火速进来。小易子神色仓促,一进门,两脚一软,立马跪倒在地,“奴才叩见皇上,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气吧,快说,艾艾奶娘何在?”
小易子一听,吓得一哆嗦,又跪了下去“奴才有罪,奴才去得晚了一步,奶娘已经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
皇上一字一顿的念,怒气十足,小易子,感觉砍头的刀都架到了脖子上,冷汗涔涔而下。
“没查探,谁带走了奶娘?”
“奴才查过一无所获。”小易子怯懦的回答,太过紧张,竟然吓得尿了裤子,当尿骚味飘散开来,德海忍不住一脚将小易子踹飞。
太没用了,好歹是自己手把手,调教出来的喽啰,竟然如此丢脸,太难看了。
伴君如伴虎,趁皇上没生气,赶紧的跪下认错,“奴才有错,奴才不该派着无用之人去执行任务,污了圣目圣听,奴才恳请戴罪立功,另外派人追查。请皇上息怒!”
德海跪地不起,安闵不语。
何人竟然能在皇宫内,丝毫没有引起怀疑就带走了艾艾的奶娘,看来内宫需要一次大清洗了。
安轩早晨到文殊院上早学,没见到安瑞,已料到安瑞受到惩处。
仔细说来,两兄弟一直表面和睦,私下里一直暗斗,纵然深的父皇喜爱,奈何自己母亲妃位偏低,还早已仙逝,自己虽然虚长一岁,也落了下成。
好不容易,窜出一个肖似‘她’的小女孩,更好死不死,被安瑞整的半死,否则,恐怕自己一直都要被安瑞压制,不得翻身。
果然术士说的没错,自己命运的变革将在十一岁的时候,贵人东来,乾坤逆转。
这不,艾艾才出现在自己身边几日,安瑞先是被父皇责骂,如今更是被父皇禁足,不用猜,安瑞禁足定然与艾艾脱不了关系。
带着这样愉悦的心情,本来枯燥乏味的策论课,也变得可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