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浣衣局门口,艾艾让清思在门口等候,浣衣局虽然是宫女最苦最低下的地方,一般的宫女都不愿因进去。
清思虽然没说,可迟缓的行动也说明她的想法,艾艾索性,如她所愿。
刚走进浣衣局,就和李大丫打了照面。
“哟,死丫头,居然没被整死,活着回来了,好命啊!可惜啊,某人……”李大丫阴阳怪气的膈应人。
可惜话未说完,被管事嬷嬷一声吼住:“有时间嚼舌根,还不快去将昭阳殿送来的衣服洗干净!”
“是,崔管事!”李大丫不甘心,三步一回头的望着艾艾,得意洋洋的样子。
等李大丫前脚一走,崔管事立马将艾艾拉到墙角,仔细看了周围没人,才关切的问道:“艾艾,你可回来了!你都去那里了?”
艾艾沉默,不知道从何说起。
“不想说就算了。”
“没,我只是……”艾艾很想解释,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怎么说,从何说起,话才起头,就被嬷嬷打住。
“好了,艾艾,嬷嬷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不过,你的答应嬷嬷,不管接下来听到什么,都不要激动好吗?”
嬷嬷的郑重其事,让艾艾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我答应你,嬷嬷你说吧!”
“九年前,皇宫兵变,你奶娘月如带着还在襁褓的你,躲到浣衣局寻求庇护,出于对‘她’的恩情,我答应月如的请求,这一躲就是十年,月娘本打算今年年底就带你离开皇宫,可惜天不如人愿,你竟然招惹到二皇子安瑞,奶娘得知你被安瑞抓着,心急如焚,跟着出去寻你,至今未归。不过你奶娘临走前,将一封迷信交给我,嘱咐我,如果你回来了,她仍然未归,就将这封信亲手交给你,让你看过之后,务必焚之。”
说完,管事嬷嬷从胸口摸出一封信,交给艾艾。信封上,写着‘艾艾亲启’四字。
艾艾: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说明我可能已经遇到不测,倘若有一线可能,我还活着,我一定会去找你的,在这之前,请一定要静心等待,不要试图寻找我。
假如我遭遇不测,我只能很抱歉以后不能再陪着你,照顾你,你一个人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爱护自己。要记得吃饱肚子,穿暖衣服,凡是长个心眼,别在大大咧咧的,还有脾气也得收一收,在浣衣局有管事嬷嬷罩着我们,没人敢欺负人,可出了浣衣局就不好说,自己一定要保重,最最重要的记住,如果有朝一日,你能出皇宫,请到京城城西柳叶村寻一个叫岳小二的大夫,他会带你找寻你的身世。艾艾,姑姑永远爱你!珍重,愿上天垂帘,愿你一生平安!姑姑绝笔!
读完信,艾艾,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管事嬷嬷搂着艾艾的肩,轻轻拍了拍,“月如没有消息,也许就是最好的消息。”
“嗯!”
哭了一会儿,艾艾按照奶娘的嘱咐,焚了书信。寻了清思,回了月桂殿的偏殿。没了姑姑的扶持,这以后的路要怎么走,才十岁的艾艾完全不知道怎么办。
回去之后,安轩来看了艾艾一次,艾艾红着眼睛的摸样,令安轩怔住,手脚不听使唤的上前,将艾艾抱着怀里,心里好像某处被用力的撞击了一下,很痛。
事后,安轩一直没明白,当时为什么会突然想抱住艾艾,一直到很久很久之后,他才明白,那叫作疼惜。
因为她令你心痛,你才会怜惜,可是被他生生错过了。
当晚,安轩安抚好艾艾后,虽然有些后悔自己举止鲁莽,可看到之后,艾艾的依恋,他才发现他当时的作法,多么的明智。
不过是在一个女孩最难过的时候,给予一个安抚的拥抱,就换到这个女孩完全的信任和依赖。
一夜酣睡之后,艾艾心情很好,也明白,今后她都将与二皇子安轩绑在一起,因为孤女的身份,她只能依赖他,更因为那夜的拥抱,自己那颗情窦初开的心,慢慢向他靠近。
昨夜,时隔三日,艾艾又与艾心在梦里相会。
该怎么说,自己在梦里,艾心那里去不是梦里,这里一夜,可在艾心那里,自己足足陪艾心度过整整七天。
七天的时间里,陪艾艾读书上课,看电视,艾心脾气很好,有问必答,从不嫌弃自己愚笨无知。能和她成为好朋友,艾艾很开心。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一梦醒来,总归要面对自己的世界。
艾艾呼吸站在殿外的院子里,看着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的宫女太监,嘴角挂起一丝浅笑,其实比起他们能这样悠闲,不用劳作,已经很幸福了。
姑姑说过,人要惜福。
艾艾感慨之时,清思刚好从殿门外走进来。
“小姐,二殿下让你快些去正殿大门,他等着你。”
“正好,你带我过去吧!”艾艾拉拉身上的衣服,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
“小姐,请随我来!”
果然,艾艾远远看见,安轩负手背对而立。今天的安轩穿了件绛紫色外袍,宝蓝色外袍,衬得原本就颀长的身躯,更加丰神俊朗。
那个被艾艾称为小兔,其实叫双喜的公公,看见走来的艾艾,转头对安轩说了,接着安轩转过头来,带着浅浅的淡笑。
安轩的眼睛,黑沉而深邃,温润而柔和,他看着你的时候,好似一束清晨的晨光,柔柔的打在身上,暖暖的,强烈却又不炙热。
这样的目光下,艾艾觉得很窘迫,不安的盯着自己的交织,垂下的双手,揉捏裤腿。
是的,艾艾没有裙子,更没有鲜艳的衣服,所以见到兮倩郡主羽纱裙的时候,才会表现那样的期望,以往并不觉得,更站在安轩身边的时候,艾艾才发现自己真的形象好灰暗……
艾艾的小心思,安轩是发现不了的。
他欣喜的拉着,“妹妹,你可来了!走,我们放风筝去!”以前看着安瑞带着兮倩去放风筝,自己可是羡慕可很久。
艾艾扫视四周,完全没发现风筝,怎么放风筝,
“可,这里没风筝,我没做过风筝,我想你肯定也不会做风筝。啊……你该不会捉弄我,想把我当风筝放吧?”
以前听姑姑说过,宫里有一种刑法叫做放风筝。
所谓放风筝,就是绑住左右双手各一根手指,掉在高架上,撤去承重凳,让两根手指承担身体的整个重量,细细的手指怎么可能承受得住身体的重量,最后的可能就是手指生生被扯断,然后再换手指,再扯断,直到最后变成光秃秃的血肉掌。
艾艾露出一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后怕。
放风筝的酷刑,安轩也听说过,无奈的拍拍艾艾的脑瓜子。
“哈哈……把你当风筝放,你这个脑袋怎么可能想到这么荒谬的可能。”
“不是吗,这里明明没有风筝,你还说放风筝,哼,我怎么忘了你是安瑞的哥哥,亲生兄弟耶,我居然会天真的相信,你和他是不一样的,太傻了。”
安轩沉默,叹气,皱眉,接着释然,含笑的摸摸艾艾的头,语重心长道:“艾艾,我知道安瑞的所作所为,让你很恐惧,甚至因此都带着戒备的心,看待周围的人和事,想让你短时间,完全相信我,也不可能,但有句古话说的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给我一个让你相信的机会好吗?”
安轩的话很陈恳,艾艾沉默的细细品味。
“艾艾小姐,你应该相信三殿下,奴才从没见过殿下,对谁说过这样的话?”看不过去的双喜,站出来,力挺安轩。
“双喜住嘴!”安轩喝止双喜,转而按住艾艾双肩,温柔的低询“艾艾,相信我好吗?”
艾艾抬头,立刻撞进安轩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眼里有着不被信任的,浓浓伤悲。
他的眼真的很诚恳,很受伤,我应该相信他吗?应该可以相信的吧!
艾艾没有做出决定,双喜又开口了。
“艾艾小姐,其实说来,你不相信三殿下的原因真是不可理喻,谁给你说,准备去放风筝,就得先拿着风筝。风筝都是到了御花园,再差人去御公所取。”
“真的?”
“当然,不信,你可以问清思。”
不待艾艾提问,清思直接回答,“是的,小姐!”
艾艾如释重负,略带惭愧的闷闷道:“那我们刚才说的那些话不是很傻。”
双喜和清思很想说是的,只是三殿下在此,不敢造次。暗中憋笑。
安轩也忍住笑,“其实也不是很傻,只是您不太了解宫里的情况罢了。”
“那以后,你可以将宫里的情况统统告诉我吗?”艾心那里有句话说的好,不懂就问是好孩子。很明显,艾艾是个好孩子。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慢慢来,时间久了,你自己就明白了,这宫里啊,明里的情况很多,暗里的情况更多。”安轩长长轻叹,这句话不仅仅说给艾艾听,更是说给自己听。
解决波折,安轩带着艾艾大步阔心的往御花园走,艾艾人生中的第一次被人邀请一起玩,这样的经历,让她很新奇,她直直的望着安轩的侧脸,脸上爬上酡红的微醺。
谁没去留意,原本一直跟着安轩的双喜,悄悄的走在四人最后,落后一截之后,抄旁边的小道离开。
御花园里靠左的地方,异常的空旷,很适合放风筝,安轩体贴的提出他拿着风筝,让艾艾跑,不得不说,这样的分配很不错,若论跑路,安轩还真跑不过,从小在浣衣局疯惯了的艾艾。
“快点,快点跑!”
“飞起来,风筝飞起来了!”
两人看着冉冉升起的风筝,越飞越高,相视而笑。
乐极生悲,片刻风筝线给树枝够勾断,风筝歪歪斜斜,飘飘悠悠的飞来挂在树上。
“怎么办,双喜那个死奴才也不知道去哪儿?不然,可以让他爬上去。”安轩道。
艾艾沉默,抬头比划了高度,“我来爬树吧?”
“算了,这里是御花园,看看有没有别的宫女太监路过,让他们爬树。”
“也好!”艾艾从善如流。
可两人等了一会儿,别说宫女太监,一只苍蝇也没见飞过。
“还是我爬树取风筝吧,这样等着也不是办法。”艾艾提出建议。
安轩想了一下,点头道:“也只有这个办法,不过你可得小心点。”
“放心吧,我自小就会爬树,这点高,没事的。”
这点高,这可是百年老树,足有十丈高好吧,安轩有些担心,不过比起刚刚放风筝开心的感觉,那一点担心,很快被忽视了。
“艾艾小心!”安轩站在树下,担忧的盯着艾艾。
艾艾盯着挂在树枝上的风筝,憋足劲,朝着目标爬,好在挂风筝的树枝不细,只要仔细一点,拿到风筝还是很容易。
“艾艾,一点要小心,拿不到风筝也没关系。”
艾艾抓着粗点的树枝,猫着腰,小心翼翼的掌握好平衡,向风筝靠近,手一点点试着去勾,大概试了四五下,终于勾着了风筝。
“拿到了,你看我拿到了!”艾艾举着风筝,高兴的跟安轩挥手。
“嗯,我看到了,艾艾,你快下来,下来的时候小心点。”
“嗯!”艾艾将风筝丢了下来,安轩接到后,艾艾才小心翼翼的从树上一点点往下爬。
哎哟,抱着树干往下滑的艾艾,突然感觉腿肚子一疼,抽筋似的痛,失去平衡,一下子从树上摔了下来。
啊……啊……啊……艾艾吓得眯着眼惊声尖叫。
摔下里的地方应该由5米多高吧,这样下去,非残了不可。
“啊……”叫的声音很多,艾艾感觉背后软软的,虽然自己吓得心跳的很快,但不痛,睁开眼,看见兮倩郡主身边宫女美月怒气汹汹的脸,一把将自己掀开。
“郡主,你没事吧?”
回答她的是兮倩剧烈的咳嗽和嘴里外涌的鲜血。
艾艾顿时感觉,鲜血上涌,晚了,闯大祸,宫里谁不知道,兮倩郡主最受皇上皇太后的宠。周围的人,都围到兮倩身边,艾艾被排挤在众人之外。
艾艾很想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或者干脆跑腿跑人。,
“来人啊,还不快抓着这以下放上,重伤郡主的奴才。”月心大吼,守备的侍卫立即将艾艾围了一圈。
艾艾惊慌的看向安轩求救,可安轩这时也吓得,六神无主,谁也没料到,怎么这时候,兮倩会从树下走过,而恰好又被艾艾摔下来,压在身下。
为今,他最好是好好的守着兮倩,等太医过来。
纵然艾艾受皇帝喜爱,可兮倩不仅得太后喜欢,更是镇远侯苏流影的独生女,压制镇远侯的质子。于情于理,兮倩出事,都很难息事宁人。
艾艾被侍卫押着,即刻送到了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