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路走多了遇到鬼,步子扯大了,就蛋疼了。
顾亦现在就觉得很见鬼,很蛋疼。
虽然看不太清对面房里的人,但这声音,好听得让人血脉喷张的声音她是认得的。
咋办?
顾亦一思考,眼睛也就跟着眯了眯。
这模样落入到常宁真眼里,又是另一番的解释:这胆大包天的小子,居然还想勾引我。
长宁真是差了人来定厢房的,所以掌柜的并不知晓今日这贵客居然也在自家酒楼里,被吓了一跳后,很快也镇定下来了,既然这小子说他跟三殿下有私交,那他正好看看是真是假。
“三少。”掌柜的一脸谄媚地恭迎了上去:“今个儿的菜色,三少还满意吗。”
常宁真见着他那付狗腿的嘴脸就烦,理都没理,起身,走了过去。
顾亦只觉得一阵香气扑来,不算太浓,闻着倒也能接受,可……大老爷们的还把自己弄得香香的,这样就能显示他们的贵气么。
“咦……原来,你长这模样啊。”顾亦不觉喃喃出来,声音不大,正好让常宁真听着。
之前,在浴房里的时候,先是隔着距离跟烟蕴,顾亦没看清常宁真生的什么模样;之后常宁真基本都是背对着她,所以,顾亦真不知道常宁真长的是这般模样。
“你说什么?”
“呃……我是说,三少果然生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有一笑倾人城的资本。”顾亦连忙改口:“每次见三少,都让我觉得三少又变好看了。当真是时隔三日刮目相看啊。”
“狗腿。”虽知道顾亦是故意说了这些,但常宁真听着觉得还挺顺耳:“本王爷允你,将我们两人的关系说给大家听听。”
顾亦岂会听不出他话里找茬的味道。
他们能有什么关系,八辈子都打不这一竿子两个不同阶级的人,若硬要估计也就是盗贼跟失主的关系吧。
可这关系能说得出口的么?她又不是命太长。
“这个……王爷,你确定?”顾亦面露迟疑。
常宁真挑了下好看的眉,意思是:扯,你继续扯。
顾亦探了口气,做了个手势,示意常宁真弯下腰来一些,这家伙海拔够高的。
常宁真没理会她的动作,依旧将身子板挺得老直。
这男人还真是……骄傲得让人咬牙!顾亦从边上挪来个椅子,直接站上去:“王爷,你看我这么说如何,”她附过去。
常宁真没料她居然会借凳子来,耳边一阵热气扑来。
“你跟我两男的同处一室,你‘衣裳不整’,我在你身上‘胡作非为’,这样的关系你要觉得可以让我跟大伙说出来,那我也就不介意了。”
好好的一个擦背揉背的事,生生的被拧成了带了颜色的画面。换做别人怕是气得脸都要绿了,可常宁真是什么人?
京都头号纨绔,他若会在乎名声这些的,那就不是常宁真了。
“你但说无妨。”不止如此,还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顾亦快些说。
他可以不要脸,但顾亦还想在京都城里过活呢,真要把话说出来,那他以后也不用见人了。
此计对于凑不要脸的人来说,显然无效。
幸好,她还有招。
“那……王爷想要回你那些衣服还有……亵裤么。”
此招,正正戳中常宁真的要害。
常宁真换下的衣物不容人惦记,都是销毁这般的性子,顾亦听到时候初也以为这家伙就是个败家仔,可后来再想败家仔顶多把衣服扔了,不一定就执意要销毁。她猜,这尊招财猫应该是有某方面的洁癖。
此刻看着常宁真那副咬牙的模样,她就知道自己押对了。
“哈哈——”顾亦十分爷们地往着常宁真胸口上咚咚地拍了俩下:“王爷,这笑话不好笑吗?你以前不都是很欣赏我讲的笑话。”
常宁真微扬了下眼角,看着顾亦那一副自来熟的模样,身子一侧,顾亦本还想继续演个哥俩好的戏码让人看看,没想到他会来此一招,整个重心不稳地跌了下去,姿势狼狈地趴在地上。
不就比你高了点么,犯得着这么狠么!
一边上掌柜的看糊涂了,一会儿见顾亦凑三殿下耳边讲笑话,转眼又见三殿下让顾亦摔了个狗啃泥……这俩的关系是算好还是不好?
“三少,这菜……你看要怎么处理。”最后,只得诚惶诚恐地作了请示。
常宁真瞧着正从地上趴起来,拍着身上的尘土。
“怎么?难道要本王亲手来打包么。”
常宁真一句话,让掌柜的差点没腿软跪下,他哪敢啊:“小的该死,小的这就去打包。”
顾亦笑眯眯地站在一边,待掌柜的亲手将所有的菜打包好,双手奉上。
她接过:“掌柜的,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今天这事我也是在气头上做过了些,希望掌柜的莫见怪。”她拍了拍掌柜的肩膀。
胖掌柜的已经出了一身的汗,连连说:“哪里哪里,是小的有眼无珠。”
“希望今天的事能让掌柜的明白个道理:莫欺少年穷!”
“莫欺少年穷……”掌柜的品了品这句话,加上今个儿这事,让他更体会出了个中滋味:“听公子一言,胜读十年书啊,受教了受教了。”
“得了,别拽这些酸文了,听着牙都酸了。”顾亦提着那一大堆剩菜:“掌柜的,你家菜做得挺好,以后等我有钱了,再来吃,到时候我让你给我准备两桌,一桌子我这里吃着,另一桌我就全打包带走。”
“哈哈哈——”掌柜的被这话给逗乐了:“成,我等你来。”
这小子好心性,能屈能伸,成大器是早晚的事。
莫欺少年穷,莫欺少年穷,他果然是老了啊。
*
事情以出乎意料的方式结束,大家伙各自散去。
“莫欺少年穷。”沭阳咀嚼着这话:“这小子,有点意思。”
墨渊好奇的是另外一事:“我说宁真,你什么时候认识了个那么好玩的家伙,怎么我们都不知道。”
常宁真皮笑肉不笑:“你问我么?我也不知道。”
墨渊沭阳两人看着常三少难得地露出这样子的表情来,都明白过来,刚的一切都是顾亦一头热给整出来的。
不过……依着常宁真的性子,怎么可能任人耍弄着。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俩人齐齐对看一眼,心里头对于那抓住常宁真把柄的顾亦,只有一句话:古往今来,英雄,你是第一个!
还有一句:英雄!保重!
因为得罪常三爷的人,向来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
顾亦自然也明白,所以提着一大堆剩菜跑回店里,第一件事就是跑回自己屋里,把那俩条晾着的亵裤收起来。
然后就是直接扯来七喜,对着他一阵敲脑袋,吼:“为什么你没告诉我,常宁真是个皇子。”如果知道是皇子的话,她就不会去接下那笔生意。
七喜露出比她更震惊的表情来,喃喃自语:“我本来以为自己应该很了解你的无知程度了,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的更无知啊。”居然连常宁真是三殿下都不知道。这是要无知到多天怒人怨的地步。
“无知你妹!”顾亦气急败坏:“不行……这京都呆不下去了。”她背着手来回走动:“我们得另寻安身的地儿。去哪好呢……”
见他那样,七喜也意识到真出了大事了:“咋了?”都从没见她这般过,像热锅上的蚂蚁了都。
顾亦一副颓丧,招招手,让他靠过来——
“我偷了常宁真的衣服。”
“什么!”
“还有裤子。”
“什么!”
“外加俩条亵裤。”
“什么!”最后已经是尖叫了:“你完了,你真的完了,你绝对完了!”七喜只知道顾亦接了个生意,是要去偷人家衣服的,却不知道被偷的对象是何人:“顾亦——你这个变态女人!居然连……”连亵裤都不放过。
七喜捂着心口,觉得刺激连连,他的小心脏要承受不住了。
“还有……”
“什么!还有——”
“我刚还威胁了他。”
“……”大势已去。七喜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节哀顺变,明年今日,我会记得去你坟头给你上香的。”安息吧。
“喜儿——”有这么当人伙计的么。
“我还是先去打包行李,先走一步。当家的,你保重!”此地不宜久留。
“喜儿,你不能丢下我啊,”顾亦死命地拉住他:“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咱生不能同衾,但求死能同穴。”
“你滚粗!”显然七喜小伙计在顾当家的熏陶下,对这些现代流行语也能熟练使用了。
七喜死命地扯着自己的裤子,这顾变态果然变态了,哪有姑娘家敢这样子扯男人的裤子的。
“咦,这是什么?”顾亦注意力被桌上放着的一叠纸条吸引了,松开拉着七喜裤子的手,把纸条抓过来……
七喜把裤子拉好,退到了安全距离之外,道:“那是今天小乞丐们送……”
话还没说完,顾亦已经狂笑起来了:“哈哈哈哈——我就知道,这些个女的肯定按耐不住她们哪一颗骚动的心……看吧,都上钩了吧……哈哈哈哈——”
顾亦狂拍桌子,尤其看到里头出的价格,更是让她心花怒放。
七喜认真地提醒:“当家的你已经把三殿下给得罪了,如果你再……嗯,再卖他的衣服的话,那……”嗯。后果他自己都想象不来了。
顾亦笑声戛然而止,一脸痛苦地挣扎后,终于有了决定。
七喜见她脸上出现的决然之色,就明白……真有人在赴死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反正都卖一件了是吧。”顾亦眯了眯眼,摸摸下巴:“卖一件也是卖,卖两件也是卖!难不成他还敢杀了我不成,只要不落把柄在他手里,他能拿我怎样?这可是京都,天子脚下,他敢那么狂么!”顾亦美滋滋地从怀里抽出一条帕子:“差点忘了,这里还有好东西,看到没有。那些女的简直丧心病狂了,常宁真的一条帕子都花五十两来买。”
这是在酒楼里,常宁真害她从椅子上跌落,她倒下的时候故意往他身上靠去,顺手摸来的。
五十两啊……顾亦把那帕子放鼻下闻了闻,仿佛闻到了银票的味道。
到底谁才丧心病狂了?!
七喜觉得顾无良已经放弃治疗了,瞧她那一副毅然决然地赴死样,明白自己说再多也没用。扭身回柜台后:“看来我得多卖些东西出去,等当家的死了后,才有钱给她买口薄棺,这京城里头的东西贵,一口棺材少说也得上百两……”
顾亦走过去,很仗义地拍了拍他:“没事,念在我们相识一场,要我真那么不幸被逮着的话,我一定不会……”
“不会供出我的,当家的!我就知道你是好人。”七喜还是相信,人间自有真情在,虽然顾无良平日是挺丧尽天良,但生死关头,七喜还是愿意相信“人性本善”这四个字。
“我一定不会放你独活的。放心吧!”顾亦用行动证明“人性本善”这四个字,根本就与她没半点关系:“喜啊,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弄条狗来。”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要哪天那尊爷真找上门来,我们也可以来个关门放狗的。”
七喜同志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不用!”
“真不用吗?我总觉得养条比较妥当。”
“真不用,我们这里已经有更凶猛的禽兽了。”绝对堪比常三爷的禽兽。
“嗯?”
“到时候他如果敢来,关门,放你就够了。”俩人,男的丧心病狂女的丧尽天良,去互咬看看,较量个高低。
“以下犯上,侮辱掌柜,扣三个月工钱!”拿出小本本,又记下一笔。
七喜对此已经很淡定了,大有几分超凡脱俗,看破世俗的味道在其中,其实,只有他自己明白,唯有不断地对自己说:钱财嘛就是粪土,让顾无良拿几坨粪土回去,又算得了什么呢,对吧。这样,他的心才不会滴血不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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