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认真的!比任何时候都认真!
常宁真看着那认真的小黑脸,很弱,他亲手验证过了,他只要一掌就可以弄死的家伙,凭什么敢这么自信地在他面前“大放厥词”。
常宁真冷哼一声:“就你还不配让本王亲自动手。”心里微微不快,这小子居然把他想的那么低俗不抗,以为他会背地里使阴。
“我明白。”顾亦坦然道。
“你又明白什么?”
“明白三殿下是真小人。”
常宁真手里的折扇一摊,俊颜愉悦,笑道:“顾亦,你还是第一个敢当着本王的面,说本王是小人的。就冲着你这勇气,哪天你跪着来求我的时候,我会考虑要不要帮忙。”语毕,大笑拂袖而去。
“七喜七喜,我就说要去买条狗嘛……”人一走,顾亦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念叨着:“下次他要再敢来,咱就关门,放狗。”
这话,正好落入未走远的常宁真耳里,常男主握扇的手一紧,差点没返回去掐死那该死的小子。
七喜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我看等会回去集市上买东西的时候,顺便看看有没有卖狗的好不好。”顾亦心意已决,买狗之事提上议程:“七喜?”
七喜别开脸,手往脸上可疑地一抹:“你是当家的,你想买就买,问我那么多做什么。”
顾亦绕到他面前,瞧着他微泛红的眼眶……
“你看什么看,我这是眼睛刚进沙子了,不是因为你刚刚的话……”声音戛然而止。
这不此地无银三百两么!七喜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顾亦瞧着小伙计那张瞬间爆红的脸,冷静地拍了拍小伙计的肩膀:“看来,我刚刚的演技很好,那么一通话都把你感动成这样,是不是立马下了决心,要为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笨喜儿……”顾亦大笑不止:“那种话你也信……你不是很了解当家的我嘛……要真出了事,咱大难临头各自飞,你有多远就滚多远去,免得拖累我!”
七喜心里头的最后一丝小感动也飘悠悠地飞走了,终于恢复到平日酷面小哥的水准:“放心,我一定会活得比你长久,不然谁烧纸钱给你。”
啧!跟顾无良处久了,嘴皮子都跟着变毒了。
顾亦笑眯眯地点点头:“我就知道小喜儿最喜欢我了,连我死了都还那么心疼我,担心我钱不够花……”
七喜无语,再度认清了,千万不要跟顾亦比无耻。
*
下午,俩人把店门关了,带上买了的一些蔬果,糕点,出了城,来到城郊的一户农人家。
“何叔——何婶——我跟七喜来啦。”
推开竹篱笆门,顾亦习惯地先嚎一嗓子。
“小顾,小喜……”屋里一拄着拐的杖,头发斑白的女人小老太,摸索着走到门旁:“你们来了啊,快进屋里来。”
“何婶,最近身体还好么。”顾亦连忙上去牵过老人家。
七喜跟着进了屋,把手里提着的东西一一放下。
何婶眼睛看不见,所以耳朵也变得灵光,一听就听出来他们俩又带东西过来:“你们人过来坐坐就好,不要每次都带东西。”她听说了,俩人在京都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还每次都这么破费,不免让何婶忧心:“顾啊,听话,下次别再买东西来了,省点钱,京城里头东西都贵。”
“又不是多少东西。”顾亦笑嘻嘻地扶着她坐到炕床上,然后指挥着七喜干活:“喜儿,去去去,快去把水缸里的水挑满,还有柴火也给劈一下,地板也要扫一扫,等会我要检查的。”
“每次就知道奴役我。”七喜嘴里抱怨着,可也是没多停,拿过俩个木桶,乖乖挑水去。
“小顾,你别每次都对小喜那么凶,这些事等你伯伯回来做就成。”
“没事!小孩子就该多锻炼锻炼,对长身体有好处。婶你等我下——”顾亦跑去简陋的小厨房里拿了把小刀子回到炕床上:“这梨鲜甜,汁儿特多,你吃看看。”削了一小块,递到她嘴边。
何婶吃着,直甜到心里头了:“小顾你真是好孩子。”
“那是——”顾亦对这表扬很赞同,毫不脸红地就承认了:“咱可是吃过婶儿家里米粮的,绝对不可能长歪。”
何婶被她的话逗得笑了,直说就你嘴贫。
七喜挑着水回来,就听见屋里头顾亦正在给何婶讲笑话——
“有个人想向一土财主借牛,然后就给土财主写了封信。财主家里有客人,怕被客人知道自己不识字,于是就装模作样地把信拿出来看了看,边看边点头,然后对来人说……”顾亦故意粗着嗓子模仿男人的声音:“成,我知道了!等会我自己过去。”
何婶被逗得直笑,七喜禁不住也乐了,笑过之后,心口暖成了一片。
谁会知道,顾亦这般做是为他偿还恩情。
当初,七喜当乞儿混迹街头的时候,有一次连着一整天没讨着食物,又是大冬天的,饿得他都要撑不下去的时候,遇上了进城来买东西的何叔,何叔当下就掏钱给他买了碗热粥。
七喜想了想……顾亦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何叔自己家里也不好过,可还是拿钱给你买了粥。也因为这样,才没让你彻底熄灭掉对人生的希望。
如果没有何叔,没有那碗粥,也许你会去偷,去抢,从乞丐变成盗贼,变成强盗,甚至可能变成杀人犯,然后我可能倒霉地就被你杀掉了。
何叔的那碗粥,温暖的不只是你的身子,更是你的心还有你的灵魂,更更甚还拯救了我的命。
这份恩情太沉重,你个小屁孩还不了啦,当家的我好心的帮你还一还。
说道最后,又是顾氏的那种像开玩笑的腔调。
当时,七喜只以为她纯粹是在扯淡,根本没往心里去。哪想在那之后,逢年过节,隔三差五的顾亦就会带着他一起过来看两个老人。
何婶不满五十岁,这年头的人,结婚早生子早,也苍老得早,不满五十看起来却已经是个头发斑白的小老太,几年前得了个怪病后,眼睛就看不见了。家里的事就都是何叔一个人在撑着。
虽然膝下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可没有一个愿意担起抚养老人的义务,一年也不见得过来老人这里走一趟。
何婶有时想,三个儿女又有什么用,还不如顾亦跟七喜这两个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