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我回到宫中,眼前却是一直浮现着他与阮画鸢一起弹琴的画面。
那个女人怎能在他身边笑的如此灿烂,他有什么资格值得博女人一笑,他们在我的面前又怎么能如此幸福。我心中所有的恨与怒统统牵杂在一起。
慕景亦,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幅摸样,你是心狠,却不是盲目的恶毒,你是冷酷,却不是肆虐执掌生杀,你忘了当年你师父说过的话了吗。
“一旦动了怨念,恨啊,爱啊,也就不分不清了。”
是啊,我是动了杀念,可若不是因为爱,我又怎会有杀念,我何尝,不想做一个平民百姓家的女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样的日子,每日练习各式各样的笑容,每日在权衡别人的生命,这样的我,自己都很怨恨,我的怨念,全都来自我自己。
“我帮你杀了她。”
我怅然回头,却看见红莲一身黑衣站在月色下,衣角随风扬起,艳红色的发带在空中飘动,脖子上的红莲一直顺着胸口延伸,包裹在了黑衣之中。伴着她脸上笑容摆动,她身上的伤,早就好了吧。
“红莲,你怎么还敢过来。”
“慕奚,你为了一个男人,现在变得连杀一个人都如此犹豫,岂不可笑?”
“当初师傅跟我们说,要杀该杀的人,决不能对不该杀的动杀念,那个女人并没有错,我为什么要杀她?”
我走近红莲身边,便能嗅到血腥的味道,很呛人,却又很熟悉。
“那个女人不该杀,那那个男人呢?他伤你至此,你不该杀了他吗?”
“我……”我一时语塞,对啊,我多少次,都狠不下心,我杀不了他。
“你还是舍不得吧,既然那么爱他,何必不与他在一起!”
“你那一日给他下了忘忧散,不就是为了不让我爱他吗?”我听到红莲的职责,只想一味避开她的话题,我真的忘不了他,我真的还爱他。
“你以为忘忧散真有那么厉害吗,如果你真心对他,总有一天他还会记起来的。”
言罢,红莲在黑夜中漫漫隐去,留下淡淡的血腥味。
只要我真心对他,他还会记起来的,只要我真心对他,他还会记起来的。
我一直思虑着红莲的这一句话,也许,真的只要我用心对他好,我还可以用慕景亦的身份去爱他。
这样,真的能行吗?
正如红莲所说,我试一试吧。
皑如山上雪,蛟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止,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徒徒。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苒婳,把本宫那件粉色的染花水印长裙拿出来。”
我看着镜子中身着凤袍的自己,眉目威严,早已不见了当初年少时的模样,我想试一试,也许他还能爱我。
“娘娘,奴婢找不到那件粉色的长裙啊。”苒婳从门外进来,神色仓促。
“找不到?”我从镜子前转身,忽然想起来,那件裙子……
“你先退下吧。”
“是。”
我从寝殿柜子的夹层里拿出了那件皱巴巴的粉色长裙,这是十五岁那年父亲送给我的,说是天下无双,古今以来,只有这一件,如今却被我折腾成了这幅模样,真是舍不得。
我换上长裙,看着镜子中陌生的身影。
时光倒流,仿若回到了我十五岁的时候。
“娘亲,娘亲,陪我来看桃花啊,娘亲!”
“奚儿,等等娘亲,娘亲就来。”
“啊!”
等我回去的时候,娘亲已倒在了血泊之中,娘亲身下是刚刚出生三月的弟弟,同样,已是周身冰凉。
我刚刚从山上回来,不知道在我离开的这么久的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弟弟很可爱,娘亲还是和当年一样爱我,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匕首插在娘亲的胸口,血止不住的溢出来。
是娘亲自己将匕首刺进去的,因为爹爹爱上了一个女人。
我只是听过师父说过,该杀的人一定要杀,我从娘亲的胸口拔出匕首,刺进了那个女人的胸口。
别人闯进来的时候,只看见弟弟,娘亲,那个女人都倒在血泊之中,我听见那个奴婢大声哭喊着。
“不好了!夫人被大小姐杀了,三夫人被大小姐杀了,小公子被杀了~”
我没有向父亲和家人解释,只是与他们的关系在无形中已经疏远了,家人也很少与我接触的,我便独自一人搬到外面去住了,偶尔回家一趟,却又与家中所有的人和事格格不入,所有的人都将我当成妖魔鬼怪,就算是笑,也不过是出于内心的畏惧,也许,只要我失去了一切,我便成了他们手下任人宰割的鱼肉。
从此,天下便有说慕景亦是个杀人嗜血的蛇蝎女子,连自己的亲生弟弟和娘亲都不放过。
我又何尝想做那样的人,可就算我解释了。他们又怎么会信我说的话,在府中所有人的眼中,娘亲心狠手辣,待爹爹的侧室十分刻薄,而我则是比娘亲更要恐怖。
直到我遇到了澜长歌,我惊叹于世界为什么会有如此美好的男子,仿佛躲在他的怀抱里,可以躲避世间所有纷扰纠缠的一切,仿佛,躲在他的世界里,可以忘记所有你不想记起的东西。
爱是每个我和你在一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