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夜间等人睡下,只身前往东宫,又怕被人认出,她穿着宫人的衣衫,瞒天过海。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皇后允了他们兄弟姐妹一齐出宫去看民间花灯的热闹。怕别人认出,他们都换了衣装,带了四名随从,出宫去了。
随着人流,他们一路走了过去,京城内才子佳人居多,而又在这重要的节日里一展风采。故而有一处空闲,任他们将自己的花灯挂上去,灯上或有画,或有字,任由众人观赏或猜谜。更有三几好友以次为赌,赢者大笑,输者请酒,成为风趣佳话。
“那边是在做什么?”翎羽好奇的指着那聚集许多人的地方。
轩辕长倞先过去询问了一番,回转来,“是丞相府的千金傅琼怡,挂灯猜谜,猜中者皆可获得她亲手缝制的女红一件。”
“灯谜如何?”轩辕长逸抬眸看了过去,虽然围聚之人众多,可却普通群人居多。
“据说是取乐平常百姓家,谜意不深,可因她乃丞相之女,去看之人不乏名门望族。”
“既然如此,我们去看看吧。”轩辕长逸说着,垂头咳嗽了几声。
沁舒偷瞟了一眼咳嗽的轩辕长逸,见他气色不佳,很是虚弱的样子。心中好笑又好奇,好笑的是他这么一副样子,像是病入膏肓。而好奇的是,他是如何做到的?
轩辕长玄黑眸深邃,脸上无任何表情,随着他们一起走了过去。
夏云裳目光微垂,步伐端庄,她是南郡王夏家嫡出,自幼被要求谨言慎行。今日若不是太子开口让她随着,恐她自己是万万不愿出来的。
翎羽指着一盏花灯读着:“小小船,白布篷。头也红,桨也红?”她一手在空中画着,许久,她都想不明白,“这是什么字?”
沁舒抿嘴一笑,伸手指着一顶大花灯,念给她听,“取乐与民,均平常百姓家之物,此些物有用、食、养……等。”
翎羽听着,脑海中还是想不出到底是何物,歪着头问出生在宫外的夏云裳,“皇……嫂嫂可知是何物?”一时忘了身在无处,一字出口方反应了回来。
夏云裳颔首往前一步,对那戴着斗笠,遮着面纱的傅琼怡道:“小姐,此谜可是鹅?”
傅琼怡虽遮着面纱,却也将夏云裳的美貌看入眼中,又见轩辕长逸一等人,屈身微微回了个礼,“夫人聪慧,正是鹅。”取了一块白色绣着绿竹的帕子递了过来,道,“夫人相貌不凡,对这百姓家之物,也知晓,让我敬仰。”
“食之百姓,岂可不敬?”夏云裳取了帕子,将其收入袖口中。她是郡主无疑,可她也是出生于民间王府之中,只要有心,知晓这些个百姓家之物,并非难事。
傅琼怡低低的笑着,却不再多说,心中亦是明白。在这京城之中,遇到身份高贵人士,并无不可能。
翎羽不理与那些个深沉的意面,又指着一盏花灯,问着身旁的沁舒,“娘子娘子,身似盒子。麒麟剪刀,八个钗子?沁舒,嫂嫂已经得了绣品,现下看你的呢。”
“蟹,是否?”与百姓之乐,自是比喻表层较多,沁舒水汪汪的眼睛询问着傅琼怡。
“小姐连想都未想,真是令我佩服。”傅琼怡取了一块红色绣着金牡丹的手帕递了过来。
“过奖。”沁舒接下帕子,端视着看不见容貌的傅琼怡,点头微微一笑。面前的傅琼怡,她是知道的,丞相府庶出,因傅丞相极爱其母,故而她也如嫡出一般受人尊重,其妹傅葶怡就是轩辕长玄未过门的正妃。
“她们俩人都得了帕子,你如何自处?”轩辕长倞邪眸将架上的花灯一扫而过,问着翎羽。
“四哥哥,是小看我不成?尽管挑一题罢了,我若猜不出,这帕子要不得,还送你一件宝贝,我若猜出,帕子得了,四哥哥还要送我一件宝贝,可行?”翎羽不服气的说着,心中祈祷四皇兄不要太难为她才好,免得丢了脸面。
“你猜对了,他送你宝贝,我们俩也让你自选宝贝。”轩辕长逸声音低弱,却严肃有道,还不忘拉上轩辕长玄一起,眼睛询问着轩辕长玄可有意见。
“你好生猜谜,要何物件,只管去选。”原本觉得无趣的轩辕长玄,见轩辕长逸也发了话,也随之应着。
翎羽心中算着猜对了可以拿到好几件物品,喜笑颜开于面上,“四哥哥,选题。”
轩辕长倞伸手摘了一盏花灯,在手中转动着,看了翎羽一眼,又回眸看着花灯,“听好了,生的是一碗,煮熟是一碗。不吃是一碗,吃了也一碗。”口中读着,心中想着,此谜是何物,还确实有些意思。
翎羽一听,原本开心的劲一下子都没了,眼珠子咕噜噜的转来转去,亲自去将花灯瞧了一遍,确定了四皇兄没有故意念错玩笑与她,这下子更急了,偷偷转眸用眼神询问着沁舒知道不知道。
沁舒向翎羽点了点头,一抬头,发现大家都在看着她们两人,甜甜一笑,“可否提示?”
“不可太直白。”轩辕长逸先发了话。
“我还以谜题提示。”沁舒见大家同意,方才对翎羽说道,“我所说谜题的谜底,与四公子手上的灯谜谜底一致,听清了,谜题是:青瓦楼屋五六层,姑娘出门慢步行,拿把团扇半遮面,听见人来把门关。”
“田螺,是田螺——”翎羽又开心了起来,恨不得跳了起来。
轩辕长倞转身将花灯给挂了上去,“明日来挑宝贝吧。”
轩辕长逸转眸不着痕迹一笑。恰被夏云裳看了去,下意识的回望了一眼沁舒,一位十二岁的小郡主。
轩辕长玄目光看向似乎在思索什么的夏云裳,很快,又抬眸看向远处。
“姑娘,你的帕子。”傅琼怡取了一块白色绣着紫睡莲的帕子送给了翎羽,面纱下的目光近看了沁舒一眼,转步回到原位。
翎羽拿着帕子,欣喜的收起,与大家一起再往前走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翎羽开始觉得气喘,有些吃力,脸色也苍白了许多。太子便带着她回宫了,轩辕长玄让四名随从保护他们,人群中,只剩下夏云裳、沁舒、轩辕长倞和轩辕长玄四个人。
“那边有间一品轩,我们过去坐一坐。”轩辕长倞指着不远处的茶楼说着。
“你们去坐吧,我还想再看看。”沁舒看见了那件茶楼,腿的确也有些累了,可她想做点别的事情。
夏云裳见沁舒转身,嘱咐了句,“小心点。”沁舒感谢的回点了一下头。
“我随她一并去,大家子时前在一品轩见。”轩辕长倞与他们说着,就大步跟了上去。
京城的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常,绕过几道弯,穿过几座桥,人也稀少,安静的多,沁舒一边走,一边心中暗忖:她如何才能在这宫外有个可办事情的人?
“这不是去将军府的路。”轩辕长倞跟着她,见她一直走着,方向也没有的乱窜着。
沁舒继续走着,“我并非回将军府,只是走走而已。”突然,她脑海中闪过一个人,秦王府的长子秦子书,知道他所想,可用。想到此,她突然转过头来,脸上也溢着笑容,准备回去。
身后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让她又转过头去。
咚——咚——咚——“大夫,求求你替我母亲看看吧,她又吐血了。”一位单体单薄的小姑娘,身着粗布衫,补丁挨着补丁,敲着门的手颤抖着。
里面传来男子不耐烦的声音——不是告诉你了吗?我这不是救济院,没银两别嚷嚷了。
——“大夫,求求你了,我母亲快不行了,求求你了!”说着,那小姑娘往地上一跪,磕起了头来。
原本是不想过问的,可听着小姑娘那哀求声,让她想起赐死那夜的绝望,又见她虽有哀求的行为,却不掉眼泪。双手在自己身上摸了摸,她居然忘了带银两,抬眸看着注视自己的轩辕长倞,“可有……?”
不等她话说完,轩辕长倞取下钱袋拎在半空中,“带了。”
沁舒面上一喜,伸手拖住了钱袋,“我会还给你的。”说着走向闭紧的木门前,抬头望了一眼,‘德康药铺’,还真是不要脸,想着,一脚踢上门,大声道,“姑奶奶有的是银两,还不快给姑奶奶滚出来,再不出来,姑奶奶叫人来拆了你的药铺。”原来这样大声的叫器,也是一件乐事。
那磕头的小姑娘抬起头来,望着沁舒,脏黑的脸上乱成一团,让人看不清原本的面貌,一双眼睛也是疲惫无神。很快,回过神去,继续磕头,“大夫,求求你看看我母亲的病,求求你……”
门,猛地打开,原本一张凶恶的脸,在看见沁舒的时候,立即转化为笑,“姑娘,是看病,还是配药?”目光在沁舒的衣着上瞅着,这时,那小姑娘跪倒了大夫面前——被他一手去推了过去,“去去去,哪来的野丫头,没钱也想请大夫。”转脸又笑着对沁舒。
“这副嘴脸,真是让人恶心,姑奶奶无病无灾。”手上的钱袋晃着,沁舒一手把那小姑娘拉了过来,将钱袋塞入她手中,道,“你求他有何用,这银两才能让他起身。”
沉甸甸的银两让小姑娘愣了一下,连忙推辞,“姑娘,我与你非亲非故,怎可要你的银两?”
“无需再多言,拿着去救你的母亲吧。”沁舒转身即瞄了一眼那大夫,迈出脚步离去。
“姑娘,尊姓大名,他日相见,也好感谢。”小姑娘急忙追了出去,看着沁舒离去的背影。
“救人要紧,快去吧。”沁舒头也不回的说着。
轩辕长倞也跟着她回转,对于她刚才所做的事情,不称赞也不反对,倒是对她刚才的言行举止觉得有趣。看着她走在前面的背影,邪眸微垂,暗叹,有趣是有趣,只是可惜——
沁舒一心只想快些回宫去,然后想法联系上秦子书,好开始她宫外的计划。
偏僻的小道,一条无命河,两岸长廊轻悄悄,一对男女似乎起了争执。沁舒一脚迈了出去,看清两人,连忙退了回来,躲在墙角后面,见那女的说:“我是他的妻子,即使他被你害了,可我还是他的妻子,这个事实,无法改变,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