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罪恶感让曲情无法承受，几欲崩溃。她如溺水之人，紧紧抓住君弈胸前的衣襟。
君弈轻柔地搂住她，大手放在她黑亮的头发上，细细地安慰地抚摸着，把她的头按在他的胸前。
泪水打湿了他衣襟。温热浓厚的男性气息如密密的网包围着她，暖暖地直达到心底……
她的身子，渐渐止住了颤栗，只是那下意识的微颤的话语，惶惶不安地透出浓浓的自责和悔恨："……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杀她的……是她，非要去，非要去说……我不想的，我不想的，桌子上有把剪刀，我就拿起来了，闭着眼就向她刺去，一通乱刺，然后我听到尖叫，然后就看见血从她身上喷出来，然后她就倒下了……她死了，被我杀死了……我不想的，我不想杀人的……"
说出来了，终于说出来了，陈积心中多年的罪孽终于向人坦白，全身又疲乏又似一松，她依偎在他怀里，象是躲在避风港中，让她感到踏实，贴心，一动也不想动。
温热的柔软在头顶发际间缓缓移动着，她模模糊糊地想，是他的唇吗？
他低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很平静："她是那个楚妃吧？"
"是。"曲情闭上眼，一滴痛苦的泪从眼角流下来。
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擦去那滴泪。"那楚妃不是你杀的。是潞亲王杀的……"
她愕然地抬起头。满脸的不置信。他是在安慰她吗？是他的父王，潞亲王杀死了楚妃？这怎么可能？虽然这事已隔了七、八年，但当时的情景她还是历历在目，她亲眼看着楚妃在她面前倒下的！
而且这楚妃是潞亲王最宠爱的女人。
她记得，十年前，潞亲王跟她新婚不久后便又去打仗，大半年后回府时，身边就跟着这位从卫国带来的艳丽无比的楚妃。潞亲王对这位新纳的侧妃很是宠爱，夜夜留宿在她房中。即使不久之后，又要行军打仗，也舍不得离开她，也把她带在身边……如此宠爱的女人，当年潞亲王又怎会杀了她？！
曲情的嘴角抹开一丝苦笑，他这样说，是为了减清她的罪恶感吗？
但君弈的表情却是很严肃，声音毫不含糊："是他杀了她！"
"你怎么知道？"她还是不置信。
"是我亲眼所见！"君弈淡淡的说。
他忽地放柔声音，细细理着她的发丝，说："……那时，我看到失踪一年的你回来了，抱着殷殷跟我父王一起回来了，我心里很难过，整日借酒消愁……
你还记得那一晚吗？那一晚雨下得很大，我又喝醉了，我终于忍不住闯入你的房间，把你强行劫了出来，我想带你走--永远地带你走！可你一直挣扎着，我被迫放下你。我们停在哪里？应该还没出王府，在花园的某个僻静的角落里吧！那时，喝醉的我满心的悲愤和激动，只想质问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的爱情，一声不响毫不留恋地离我而去……我不记得我们都说了什么，那时，我们一定吵得很凶吧……我只记得，最后，你打我了一耳光，你对我说，别再缠着你，你对我感到厌烦……是不是这样的？曲情！后来呢，我有没有对你动手？大概也回了你一巴掌吧……一定是这样的了，那时的我太年轻，太冲动，内心充满了痛苦和恨意，我把你狠狠推倒在地，自己在大雨中狂奔……
不知道奔了多久，心里还是放心不下你，又回头来找你……半路上，却看见你在大雨中昏倒在地……我抱起你，发现你全身滚烫……你发高烧了！整个人都烧昏了，连来人是谁也看不清楚了……你一直在说胡话，含含糊糊的，听不清，我凑近你嘴，才大致听清，你在说，杀了人，杀了人……一直回了你房，强行给你灌下药，你才安静下来。才没睡半刻，你忽地坐起来，手在身上一阵狂摸，我问你找什么？你没回答我，还是在身上乱找，一边哭泣着，怎么找不到了呀，怎么找不到了呀。丢了，丢了，找不回来了……
看你焦急万分的样子，我心念一动，问你，是不是在找一枚红玉戒指？这时，你才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我，仿佛才看到我似的。虽然是看着我，但我知道你一定还是迷迷糊糊的，人并没有清醒过来……呆愣了半晌，你才点点头……"
君弈深情地看了她一眼，叹息一声："曲情，你知道吗？你只有在意识昏昏的时候，你的心才是最清澈的，你才会表现出自己真实的感情……而你清醒时，你就又恢复了理智……那晚，你昏昏沉沉的时候，你心中都还想着找回那枚我送给你的红玉戒指……曲情，你爱我，心里一直有我，可你却从不想承认？是不是，曲情？"
他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看到她酡红了脸又要躲闪，又把她搂紧了，接着说。"于是，我对你说，我去把戒指找回来。你才安静下来，倒在床上睡过去了……后来，我就折回原路去找了，一路仔细地找过去，还真给我找到了，在离那个楚妃住的院落不远的角落里……我高兴地把它揣在怀里，正在这时，我听见里面传出一声低闷的喊声……我从小历经沙场，杀人不在少数，听觉和直觉自然比一般人要敏锐得多……那声音虽轻，但我听得出那是人面临死境的恐惧的喊声，还有在空气中弥漫的隐隐的杀气……我快速飞到那屋角，透过捅破的窗纸，看到那个楚妃鲜血淋淋地坐在地上，她的肩上脚上都有刀伤……曲情，大概这就是你所说的，被你用剪刀刺伤的吧！但我可以很明确的对你说，你虽刺了她几刀，但没一处是致命的！那楚妃虽痛得脸孔扭曲，但意识绝对清楚。她旁边正是潞亲王，也就是我的父王，潞亲王。"
说到父王两字，君弈忽地讥诮地一笑："……屋里除了这两人，再无旁人。
那楚妃对着潞亲王喊：你要干什么？潞亲王！事已至此，你还要维护那贱人，那小家伙不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根本就不……
她话还没说完，只见潞亲王暴怒地扑过去，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嘴里喊着：决不可能！决不可能！你给我闭嘴！闭嘴！再说我就杀了你！杀了你！
……在狂怒中，他真的把她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