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夫人提到乔天佑,青荷马上就向自家小姐纪无双望过去。一听说乔天佑这三个字,纪无双上下牙死力地咬——又开始磨牙了。
她咬牙切齿,目露凶光:“那个混世魔王,也不知和这个小贱人两人怎么掐上了。这小贱人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追,结果这臭丫头撞到轿子上,把我撞得头昏眼花。”
青荷在一旁活灵活现地补充道:“可不是吗。小姐才在轿子里发了两句牢骚,那乔公子就喊打喊杀的……”
“乔公子……喊打喊杀?”柳氏莫名其妙,“堂堂一个小安南王爷,你们竟唤他乔公子,他也不恼?”
纪无双不屑地说:“叫他安南王才不高兴呢!他从小就喜欢被人叫公子爷。可能是他认为王爷这个字眼太庄重,叫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头子吧。总是丢了王冠,用根发带束着头发,摇着小扇子出门装公子,整个京城里,都没有几个知道赫有名的安南王爷竟这般年轻。却都知道那四处寻花问柳的乔天佑乔公子。”
柳氏闻听纪无双一个堂堂的千金小姐说话竟这样粗鲁,不由厉声喝道:“你一个堂堂千金小姐,从哪儿听来的这些混仗话来?莫不是平日里你私自出府去了?”
“哎呀,我的娘亲。你管我管得那么严厉。我哪里敢私自出府,只是那混世模王把我好生教训了一番,幸好有青荷帮我出面解围。”纪无双忙嘟着嘴抱着母亲的肩膀在母亲面前撒娇。
柳氏的手指不由触到怀中那枝上上签,心中另一有番计较。她与那安南王妃是故交。当年二人在闺中密约,若是将来二人生下一子一女,就要缔结姻缘,谁想两人倒是真如了愿,安南王妃头胎生了乔天佑,自己一胎生下纪无双。只可惜自己这女儿不争气,与这乔天佑简直是天生的冤家。
“我说无双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你爹说你的话又何尝有半点儿错处。往后你真得改改你那骄纵的性子,要不然将来哪个婆婆能容得下你,别到时候你哭都找不着调。”柳氏有感而发。
“可不是吗。大小姐,我说你这性子也在确应该改改了。”顾妈妈深知夫人心思,从夫人的角度去想,她也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她便也趁着纪无双心情似还不错,随声附和道。
却不想纪无双想的却完全是另一回事:“娘,是不是那个小贱人果真是我的异母姐妹,日后要常住在我们家?”
柳氏不由得低叹一声:“我想想方才种种,觉得顾妈妈所言果然不差。你爹爹在送给我们几个妻妾簪子的时候,曾找来全城最好的玉雕师父,在每个簪上面都刻上了我们名字里的最后一个字。那时,我看见了那簪上的”桑“字,正要拿她出来做文章,没想到那小贱人很是机灵。
竟然马上拿你出来垫底,你平日不是挺机灵的么,今日这脑子怎么这般不灵光,人家给你设了套,便一直往里钻。这个时候,我要不低声下气,去给那桑贱人使眼色,恐怕你此时已挨上你老子的藤条了。如今她即入了府,想赶她走可是难上加难啊。”
说着说着,主仆许多人已回到芙蓉堂。柳氏由着如勾如媚给自己换了衣,歪在枕上,面色黯沉沉的不再动弹。纪无双并没有回翡翠轩,她六神无主地伏在柳氏身边的榻上,扭糖人似地道:“娘啊娘,这可如何是好。若是让那个野丫头入了门。她与桑姨娘她们一路神气,又有爹爹给她们撑腰,女儿将来的日子岂不是很不好过。说什么您也要想办法将她赶出府去。”
柳氏往榻里挪了挪身子,让纪无双坐上来。挑着眉毛狠狠地剜了女儿一眼,恨声道:“自你出生以来,我把你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掌心里怕摔着。一直由着你的性子到今天,如今稍有点儿不如你的意,你就来跟我哭天抹泪的。你以为,这小贱人一入门,为娘我的日子就好过?你即说她与天佑本是旧识,那么天佑一定知她的底细。我们须得寻了她爹娘的蛛丝马迹才好拿捏她。你快快细细与我讲来,为娘下一步好做细致的安排。”
于是纪无双只得原原本本地将安雪里赠扇,及被莫愁羞辱取笑一番之事说个明明白白。
“你这个不争气的小蹄子……”柳氏只气得手指纪无双半天说不出话来,直捂胸口。顾妈妈忙揉着柳氏背心:“夫人,您莫要生气,这要是气出病来,岂不是更让秋爽斋里的那个贱人得了意。依我说,大小姐最后还扇子的举动已然向那安雪晨表明,我们将军府的小姐,并不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柳氏拿出袖中竹签,在手中颠了又颠,想再说些什么,却已是疲惫已极。只跟顾妈妈说了句,让家人明日备轿,她要去安南王府一趟。随后就挥身让众人退下,躺身睡了。
秋爽斋内,桑姨娘与阿彩给莫愁处理好伤口,安排她宿到紫儿房中。才回房侍候纪笑天睡下。
香罗帐里,桑姨娘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想起之日之事,桑姨娘不由种种后怕,不由在枕上垂泪道:“老爷,按说,我是个做妾的,就应该守着做妾的本份。有些话当说,有些话不当说,说错了,还望老爷原谅。”
纪笑天抚摸着桑姨娘那瘦骨嶙峋的后背,想着自己这些年南征北战,何曾好生在家里与妻妾好好相处一些时日。不免辛酸之余,生出些许怜爱来,只温声道:“我不怪你,你且说吧。”
“老爷,这些年您常年在外,根本不清楚家时的一些事情。按理我这人做妹妹的,不应该指摘姐姐的不是。
可是您可知道,那无双在外在内都以大小姐自居,也不知道把自己放到了何种位置。府中上上下下的仆妇,也是这样的混叫,也不知将春风少爷,无悔小姐摆在了何处。更有慎者,紫儿如今年已十三了,至今没个名份。
昨日不过情急之下管无双小姐叫了句二姐姐,就被无双打了两记耳光。我这做母亲的,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却也只能忍,不是我说,老爷,秦桑是个妾,原该是侍候老爷和夫人的,任谁打谁骂都说不出什么来。
可紫儿怎么说也是老爷的亲骨肉,是纪家庶出的小姐,怎么就任她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若是反抗一回半次的,便要几日不给饭吃。当然了,老爷您在的时候,她们断断不敢,可是您一出征,我们母女的日子,可是十分难熬。妾身也是苟残延喘之人,什么时候断了这口气都不足惜。只可怜了我的紫儿……”说罢竟抽抽噎噎哭个不住。
纪笑天轻抚桑姨娘的项背,久久无法入睡……
*
第二日午后,骄阳似火。安南王府内,乔天佑正聚精会神坐于书房中翻阅一本《孙子兵法》,读到精彩处,并不时地做着朱批。忽听敞开的房门外面传来一声咳嗽,他忙抬起头,却见自家母亲,安南王妃一脸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乔天佑忙躬身跪倒:“儿子给母亲请安。”并抬头偷偷观望安南王妃的神气。
安南王妃由贴身大丫环素锦扶了坐下,手按乔天佑的额头一顿数落:“乔天佑啊,乔天佑,你这个不孝子。你父亲在十五年前那场西北战役中失了踪迹,至今也不知是死是活,都是为娘我一个人含莘茹苦把你养大。你可怎么越来越不听话?
三年前我就张罗给你娶媳妇,你不愿意,今年开春的时候,我又要给你议亲,你说再等等。为娘也都依了你。可是为何为娘给你张罗的良家女子你不娶,偏偏去外面招惹那些身世不清白的野女子?”
“娘,您在说什么呢?是不是又有人在面前说儿的坏话了。儿子现在就去敢与她当面对质。娘,您自己生的儿子什么脾气秉性您不清楚,还要听别人来谈论儿的短长?”乔天佑给立在另一侧的卫青衣使个眼色。卫青衣忙抱了一只小白兔来。
乔天佑将那兔儿放至安南王妃怀中,神色忧伤地道:“娘,您看。今日孩儿在练武场上与卫士们竞技。竟然有只受伤的小兔子快要死了。就让青衣给娘亲抱回来医治。娘亲最是悲天悯人的心肠。我相信您一定能妙手回春,治好它的。儿子还有事,先行一步,回来再跟母亲说话。”
言罢转身就想溜走。
“慢着。”安南王妃厉声道。乔天佑见往日这招不太好用,忙僵硬地笑着退回到母亲身旁,摆回方才那乖儿子的形象。
“天佑,我且问你,有个叫莫愁的女子,可是与你有过瓜割?你倒给我解释清楚了,这个身世不明的莫愁到底与你什么关系?怎么又跑到纪家去,与纪家的大少爷,安家的二公子弄得不清不楚的?”
“什么,纪春风和安雪晨竟然都看上了那个死丫头?”安南王妃听到自己的儿子气愤以及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