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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桂花飘香,芬芳馥郁;殿内,檀香怡人,寓寓私语。

温婉的女子轻浅地问出这句话,听不出一丝感情起伏,仿佛这件事无关自己般。

楚勿离看着径自品着香茗的桑墨婉,微眯起眼问,“你似乎并不以为意?”

桑墨婉露齿一笑,轻摇螓首,“不,没人会不在意自己的命。”

楚勿离轻轻地挑起眉,端在手中的香茗轻轻地荡漾出一道细微的波纹。

他只不过是提了个头,她倒是看得一清二楚,知道这群老顽固行着清君侧的名言,实则是想将她置之死地的目的。

可既然知道,她却表现得淡然处之,反而是他一听得这个消息,连一丝犹豫也没有便第一时间来通知她,相比之下,他倒显得有些躁郁。

他轻轻啜了一口香茗,看着正拿着脆骨在逗小兽的小女子,眼眸儿一闪,但笑不语。

同一时刻,皇宫正殿。

炟冥萧支着头坐在龙椅上,薄薄的嘴唇勾起嘲弄的弧度,淡淡地一扫众人,“说完了?”

众人看着他不喜不怒的模样,谁也吃不准皇帝是个什么态度,原本喧闹不已的正殿一时之间静若寒蝉。

就连原本滔滔不绝谈古论今的上官锦也闭了嘴,不敢再多言一语。

“红颜乱么?上官尚书倒是提醒了朕,怡妃也算一个吧?她可是朕刚刚册封的嫔妃呢……”

上官锦闻言,气得吹胡子瞪眼,半晌说不出话。

这朝中重臣给皇帝讲了一早上的道理,虽然没有点名道姓,可词中之意也表现得很是明显,必须除去桑墨婉这个‘罪孽’。

倘若桑墨婉只是一个普通貌美女子也罢了,可是无论是在登基宴上那惊人的一舞,还是选妃宴上过人的胆色来看,她绝不是一个让人能够掉以轻心的角心,不容小觑啊!

况且,他到底还是有私心,听闻皇帝原本翻了自家女儿的牌子,他私下里得知,炟冥萧与自己的女儿只字未谈,只是在寝宫里面一径地喝酒,后来还干脆跑到月华宫去宠幸桑墨婉,这一宿就是三天三夜,连朝廷也不管了。

这件事,当朝的同僚们都当笑话私底下在背后戳他背脊,他紧闭府门三日,也不堪这流言蜚语。故当有人愤愤不平表示君王此举大大不妥时,他便暗里推波助澜造就了这一次所谓清君侧的联名提书。

“既然上官尚书没意见,来人,替朕拟旨——”

“皇上……皇上,您——”上官锦急急地出声,额头满是大汗,神情间写满了阴沉的神色,脸上的表情却忿忿不平。

众官眼见着皇帝瞬间沉下的脸色,皆一时语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静观着事态的发展。

上官锦见炟冥萧丝毫没有动摇之意,恨恨地一拂袖,突然摘下头上的官帽屈膝跪下道:“既然老臣劝谏无力,恳请皇上允得罪臣告老还乡……”

“准了!”炟冥萧懒懒地瞟他一眼,凉凉地吐出两个字。

可他这话一出,殿内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跪在地上的上官锦也猛地瞪大了眸子,眉宇间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其实,任谁也清楚,上官锦此举并非真的想要辞官,只不过是吞不下那口气要跟皇帝争个高低罢了,炟冥萧也不是个傻子,自然省得他话中之意,可他却完全不打算留一丝情面,简短两个字便下了结论。

可这皇天之下,原本便是炟冥萧一个人说了算,既然有人想辞官,他顺水推舟应了又有何不可。况且这班老臣子整天仗着自己这个那个身份向他施压,他又岂能任他们在头上撒野?

此时上官锦在心里不停地叫苦,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冒冒然地挑战皇帝的权威,实在是一件愚蠢至极的举动。

他急急使了个眼色给后面的某官,那些呆愣着的门生及交好的臣子们立即会意,争先恐后地将上官锦的官绩洋洋洒洒的说了一通,炟冥萧静静地听着,也不出言打断,只是冷冷地坐在上面听他们说。

一刻钟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在炟冥萧冰冷的眼神下,那些人的声音渐渐地小了起来,低了下去。他嘲弄地勾起嘴唇,淡淡地看向跪在地上的上官锦,“上官卿家,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有些话当说,有些话不当说,便自个斟酌一番。依朕看,你的故乡汶县倒是个养老的好地方,哪日你若是倦了做这官,随便上个折子给朕批就得了,以后这等小事就不必在大殿喧嚷了。”

上官锦闻言,身子猛地一震,深深地低下头去,颤颤巍巍地应了一声,“是,臣谨遵皇上教诲。”

此刻,上官锦深深地明白,炟冥萧说一通话一是找了一个台阶给他下;其二,听他话中之意,清清楚楚地说明了自己可有可无的身份,在他眼中,自己的辞官根本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上官锦这一次真可谓跌得惨重,计策没得逞不说,反而差点丢了官,他这回算是真正领略到炟冥萧暗里藏刀的本事,这个皇帝,可真是如狼似虎啊。

见到大殿中人人自危的模样,炟冥萧冷冷一笑,蓦地从一大堆纸折中间抽出一张折子,缓缓问道:“北方旱灾,有谁能给朕出个意见?”

百官面面相觑,愈加默言。

这北方旱灾由来已久,几乎每三年便会发生一次,此时已有逾半年未曾降雨,百姓无法种植庄稼,连最基本的饮水也成了问题,朝廷每次开粮震灾都只是车水杯薪。

“南方蝗害又该当如何?”炟冥萧清冷的嗓音再一次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之上。

百官躬身垂眸,没有一个敢迎视皇帝的眼神。

炟冥萧见状,冷冷一哼,帝王之怒,一触即发。

……

“派兵驻守,赈济救灾,移民就食。同时务民于农桑、薄赋敛、广蓄积,以实仓廪,备水旱。修堤梁,通沟浍,行水潦,安水臧,以时决塞,岁虽凶败水旱,使民有所耘艾。”

“你的意思是筑闸蓄水。”楚勿离缓缓地出声,持着茶杯的手荡出了粼粼波纹,像是一块大石头突然投入湖中般。

桑墨婉点头,漆黑的眼神染上一丝闪亮的色彩,“对,每村可挑选一处地势低洼之处,筑造水淇,农作时以便灌溉,雨水充沛时蓄水以备干旱之时用。”

“楚先生?”看到楚勿离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出神,桑墨婉脸上一红,不太自在地轻唤了他一声。

楚勿离猛地惊醒,双眼却像被擦拭过的宝石般发出明亮的光泽,看向她的眼神更是充满了火热的神色。

桑墨婉自小便脸皮薄,被一个成年男子如此凝视着,她只好赶紧移开目光,低下头去欲端起茶杯,一个慌乱,茶杯却从她指间一滑,她低呼一声,正欲去抢救,另外一只修长的手掌却比她快了一步拯救了这一场‘小灾难’。

两人的指尖不经意碰触在一起,桑墨婉脸腾的一下又红了三分,赶紧将手缩回袖中,楚勿离轻瞥她一眼,也不甚自在地轻咳一声,将那个差点摔碎的茶杯放回她手边。

为了转移这种尴尬,他顿了顿,又提了另外一个话题:“南方蝗害又该当如何?”

她略略思索了一番,说了四个字,“以物克物!”

楚勿离闻言,双眼一亮,“何为以物克物?”

桑墨婉一边轻轻地抚摸着某兽光滑鉴人的毛发,一边缓声说道:“蝗虫怕火,其一可采用火攻——”

“其二呢?”未等桑墨婉说完,楚勿离便急声问道。

没想到眼前的女子是如此聪慧,两人闲聊间,他也只是略略一提,没想到她居然说出了如此独到的见解。

“即驱使鸡、鸭等家禽,并招引粉红椋鸟到蝗灾区域吞食蝗虫!”桑墨婉毫无保留地答道。

楚勿离悄悄地在心底轻叹一声,藏在袖子里面的手微微地发着抖,他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掩住自己的激动之情。

他霍的一声起身,深深地看她一眼,然后,疾步往门外走去。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如此急匆匆地告辞,只是觉得如果再待在她身边,他怕自己会做出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在他走后,原本一直打着嗑睡的某兽轻掀起眸子看了一眼窗外,神情间沾上了一丝古怪之色,它动了动嘴唇,哼哼两声又闭上了眼睛。

走出两步的青衣男子忍不住转头,只见那名娇小的女子伫立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远远望去,她临风而立的背影显得是那么柔美和动人。

他忽然觉得胸口里面好像有一只急速地要破蛹而出的蝴蝶,它的翅膀不断地挥舞着,似要从他的胸口飘飘欲飞,冲破云层,化成炫丽的色彩。

而在两人所不知道的另外一端,有个明黄的身影同样将她的那一番话一字不漏地听进耳内。

他清冷的眼神定定地看着院子前随风飘荡的桂花花辫,似是毫无所动,只有紧随在他身边的三元看出了主子冷俊的脸上隐藏着的一丝浅笑。

他瞅着自己手中主子刚刚拟好的圣旨,不禁叹为观止。

桑墨婉的想法居然跟主子的想法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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