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意终于听明白沈向晚在威胁林氏了,当即大怒冲了过来,指着沈向晚鼻子骂道:“沈向晚,你算什么东西,宫里赏的东西都是赏给沈府的,你得瑟什么劲,昨天你毁了冰泉害四妹伤心了一晚上,现在还病倒了,我就拿这些首饰怎么了,哼,就是拿了所有的赏赐也抵不了冰泉的价值!”
沈向晚冷冷一哼:“哦,二姐,你不提我还差点忘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父亲不是让你闭门思过三天吗?女诫三百遍可是抄完了?”
“你个扫帚星,你还有脸提昨天的事,都是你害的我被父亲罚!”
沈向晚淡然一笑:“这么说,二姐是质疑父亲的决定了?”
她说着,漠然转了头,定定望着林氏,一字一顿道:“夫人,圣旨上明明白白写着这些东西全是赏给我沈向晚而不是沈府的,二姐却说圣旨是写着赏给府里的,夫人是想让沈府上下全陪着二姐砍头吗?”
沈云意握着拳头,涨红了脸冲了过来,对着沈向晚大吼:“你少在这吓唬人,我不过就是随便拿了两件东西抵你毁损的冰泉而已,怎么全府就要砍头了。”
沈向晚幽幽一笑,逼视着她道:“怎么?二姐,夫人没告诉过你,违抗圣旨是要灭九族的吗?既然二姐如此喜欢这些漂亮的首饰,向晚只好委屈全府的人陪着我砍头了,当然砍的时候一定少不了二姐你的!”
沈云意这时才知道害怕,惊吓之下,小脸一下变得惨青,连眼珠也不会动了,夫人揉着发疼的眉心,狠狠望着沈向晚。
沈向晚云淡风轻放下茶盏,翩然转身走了出去,一脚跨出门槛,突然回过头来嫣然笑道:“哦,对了,我忘了告诉夫人,昨日宋公公听闻我做的小吃味道特别,宣完旨后顺便到我的织梦小筑里坐了一会,他吃着吃着,一不留神就将赏赐单子的副本留在我那了。”
夫人的脸黑了又黑,瞪着沈向晚袅袅远去的背影,气恨之下随手将茶盏摔到了地上,沈云意被她眼底狂怒阴寒的表情吓到,登时揪着衣襟连大气也不敢喘。
第二天,夫人笑容和蔼地亲自将赏赐原单子送去给沈向晚,并说昨日是春绿那奴才弄错了,沈向晚笑意晏晏接过单子,然后带了人毫不客气将东西搬回织梦小筑,此事就算揭过了。
沈向晚有意将那天的事透露给沈明存,接下来几天,沈云意不得不老实待在自己院子里思过,而夫人几乎日夜都守在了沈云竹身边。
小眉回禀这个消息的时候,沈向晚悠悠浅笑:“看来沈云竹的确病得不轻,冰泉还真是沈云竹的心头爱呀!夫人怕是心疼死了。”
小眉有些担忧地看着沈向晚:“小姐,她们吃了亏,夫人又没在你这讨到什么便宜,奴婢担心她们不会善罢甘休呀。”
“瞎操心什么。”可芯冷不丁冒出来,斜睨着小眉,淡然道:“你看小姐什么时候怕过。”
这倒是!小眉不由得赞同地点了点头,在广济驿馆的时候,小姐为了破案一次又一次去案发现场找线索一次又一次仔细查验尸体,为了找出凶手的破绽,小姐还分不同时段去勘查,别人只知道小姐破案破得轻巧神奇,只有她才知道小姐付出了多少心血。
小姐既然连恐怖的尸体都不怕,如今又是皇帝亲封的正二品女官,她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夫人忙着照顾沈云竹,但恼恨之下也不忘“照顾”沈向晚,这天一早,沈府便有异于往日的平静,吱吱喳喳热闹了起来。
小眉向来是个机灵又圆滑的丫头,她出去溜了一圈之后,却是苦着脸回来的。
“怎么了?小眉?”沈向晚见她这副苦瓜脸,多少有些好奇,小眉一直都是沉稳的,基本也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丫头。
“小姐,你没看见我们院子里的嬷嬷丫环们都垂头丧气,像吃不饱饭似的没有一点神气吗?”小眉见她在凝神静听,双目转了转,轻声道:“奴婢刚才出去打听过,原来今天是发新衣的日子,夫人大概刻意忘了,沈府里人人都有四套新衣,就我们院子的人没有,奴婢们没有新衣不要紧,但是就连小姐你——回来这么多天了,连一套新衣也没给你做。”
可芯想了想,一针见血道:“丫环嬷嬷们的衣服都是有定制的,小姐们也一样,既然单单落下我们院子,那就是有心人故意忘记的,我相信小姐自会有主张,你就别苦着脸了,难道小姐还会亏了你不成。”
沈向晚赞赏地挑了挑眉,轻轻一笑:“可芯你倒是会做人情呀,也罢,你吩咐下去,不论等级,给织梦小筑每人发五两银子;小眉,前些天我让你散布的消息,你放出风声去没有?”
可芯点点头拿钥匙开库房发银两去了,小眉也点了点头:“奴婢早按你吩咐悄悄向多人打听过那事了。”
“这就好。”沈向晚微微笑了笑,却没有再说下去。
两天后,沈向晚突然道:“小眉,去拿那件外罩纱衣的二品官服给我换上,我该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在家里给老夫人请安穿官服?这不合事宜吧?
小眉怔了怔,一时茫然看着沈向晚。
沈向晚面色一冷:“发什么呆!快去啊,还有将箱子里那条袖子被勾破的裙子一并拿来给我。”
到沁香斋的时候,周嬷嬷与沈向晚一打照面,心中便感觉有些怪异的突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望了老夫人一眼,终究沉默着。
老夫人又岂会没发现沈向晚这身穿着有问题,她招了招手,令沈向晚在她旁边坐下,她不着痕迹打量了沈向晚一番,才笑道:“向晚今天这套新衣真是漂亮,穿上新衣服人看起来也清秀不少,看这披纱的款式,似乎是宫里赏下的?”
“老夫人别笑话向晚了,您老人家福泽深厚穿什么衣服都好看,那像向晚,就是羽衣霓裳加身也还是脱不了猴样。”沈向晚羞怯地一笑,又道:“老夫人这眼力真是好,向晚看着这件衣服挺好看,贪着新鲜就拿出来穿上一回了。”
老夫人和颜悦色笑了笑,点着她的头慈爱道:“你这个小丫头呀,就会哄人开心。”
沈向晚甜甜一笑,撒娇似的挽着老夫人的手摇了摇:“您不仅是沈府的主心骨,您还是向晚的奶奶,孙女哄您高兴是最应该的呀。”
沈向晚摇晃老夫人手臂的时候,外面衣袖滑下寸许,露出了里底勾破的袖子,她仍旧恍若未觉般又递过她亲手做的点心,一派其乐融融的情景。
老夫人一小口一小口咬着点心,瞄见她藏在新衣下破旧的衣袖,眼神微微沉了沉,想了想,她状似不经意道:“向晚呀,朝服只有拜见天子或者参加皇宫举办的宴会才需要穿的,有些规矩可得记牢才好。”
沈向晚面露羞色,受教地点了点头。
老夫人看着她离开,脸泛怒意对周嬷嬷道:“你去调查一下,林氏最近是不是忙昏了头。”
周嬷嬷见她面色不善,立时明白沈向晚今天刻意穿着不合时宜的官服来请安的用意,连忙点头应是。
半个时辰之后,周嬷嬷回到沁香斋摒退了其他下人,小心翼翼道:“老夫人,奴婢调查清楚了,夫人并没有令人给三小姐和织梦小筑的下人按定制发新衣裳,三小姐身边的一等丫环小眉前些天一直在悄悄向人打听街上哪有较好的成衣铺;奴婢想,兴许是三小姐早料到这事……想动用宫里赏下的银子自己到外头置办衣裳呢。”
“岂有此理!”老夫人怒而拍下桌子,皱起眉头叹道:“林氏这个主母真是越当越回去了,明着就敢克扣向晚,当我不知道她心里在记恨那天池子的事情……你让她速来这里见我。”
“老夫人你消消气,夫人这事固然做得有欠妥当,”周嬷嬷垂下眉眼,想了想又道:“但三小姐也是存了心利用你为她出头。”
“向晚的心思我何尝看不出来。”老夫人幽幽叹了口气,情绪也平复了下来:“虽然她讨好我存了利用的心思,但她却放了七分真心在里面,你以为我不知道,她为了做好那几道点心,每天总是早早的起床亲自下厨,从不假手于人,何况林氏这回也实在做得过份了,我不管一管,以后这学士府克薄庶女的名声传出去,总是有碍子孙。”
周嬷嬷连连点头称是,随后转身出去传了夫人林氏过来。
林氏规规矩矩行了礼,道:“不知老夫人传我过来有何事?”
老夫人悠闲地拨着茶叶,半晌淡淡道:“云竹那丫头好些没有?”
“谢老夫人关心,已经好多了。”林氏连忙笑着,因摸不清老夫人葫芦里卖什么药,她不敢随便乱说什么。
老夫人眯起双眼望着她,面容一冷,幽幽道:“既然如此,你该好好管管府里的下人,对主子的事情都敢怠慢,依我看,直接辞了胡管事打发他出府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