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向晚特意轻柔地吹了吹微微泛红的掌心,又淡然道:“我是沈府的三小姐,不过是按定例支月银,你竟然敢以我有朝庭俸禄为由作主不给我发月银,你是想沈府被满门抄斩吗?朝庭代表的是天子,沈府不过一介臣子,什么时候沈府可以代替天子作主了!你想死没人会拦人,但你别拖累他人,你不要命别人还想活呢!以后请二姐你开口之前先用脑子好好想想,免得到时祸从口出,累及无辜。”
沈云意可听不进去沈向晚的大道理,她赤红着眼,尖声叫道:“沈向晚,你竟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沈向晚见她神色狰狞,眼神一冷:“可芯,放开她。”
可芯听着松开了手,但仍护在沈向晚前面警剔地望着沈云意;沈向晚冷冷一笑,站定在原地看着沈云意,悠悠道:“二姐,请容我提醒你一句,辱骂或殴打朝庭命官同样是有罪的,你可要想好了。”
“你、你、你……”沈云意气红了眼,但高举着的手怎么也不敢落下来。
沈云轻这时走到沈云意身边,对着沈向晚轻轻道:“三姐,二姐再不对,你说出来就是了,又何必动粗呢,看二姐的脸都肿起来了。”
沈云意一听,脸上就像调色板一样青红黄绿地交替转变着,她捂着脸,转身就想去找自己母亲,但转念一想,母亲正病着,肯定不耐烦她,遂狠狠地瞪了沈向晚一眼,恨声道:“你等着,我找人评理去!”
沈向晚看着她转身往沁香斋而去,便低低笑着回身望向脸色簌簌发青的帐房:“林先生,现在我可以支月银了吗?”
帐房早就头皮发麻了,她这一说便立即飞奔进去,将她的月银双上奉上,半句也不敢再多说。
小眉看着她丝毫不理会沈云意,转身就回织梦小筑,不由得担心道:“小姐,二小姐向老夫人告状去了,你是不是也去沁香斋解释一下,免得老夫人误会?”
沈向晚淡淡一笑:“由她去吧,你以为我们在这里闹翻了天,沁香斋里的老夫人会不知道吗?她不会管这事的,老夫人就是想借我的手磨一磨二姐张扬跋扈的性子。”
沈云意是一路哭着跑去沁香斋的,但老夫人根本不肯见她,只着周嬷嬷传话出去,说是让她回去好好反省,什么事都敢擅自作主,也不怕闯大祸。
沈云意这一下可够伤心愤怒了,本想找老夫人哭诉一番,让老夫人出面惩治沈向晚,却不料吃了闭门羹不说,反倒还被老夫人责备一顿,在沈云轻三言两语听似劝慰实则挑拔的话之后,她立刻转身去找夫人。
夫人见她脸颊红肿凄凄哭着进来,顿时心疼得不顾身体难受强撑着起了床安慰她,但得知前因后果后,夫人的脸色蓦在变冷,就连看沈云意的眼神也缺少了慈爱而充满凌厉:“云意,我说了叫你暂时不要去招惹她,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母亲!”沈云意抬起缀满泪水的小脸,露出极度震惊的表情不敢置信地瞪着夫人:“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你看看自沈向晚那个贱人回来以后,家里哪天安宁过,四妹现在被她逼得避去千里外的小农庄,父亲的心也向着她,老夫人现在最喜欢的人居然也变成了她,就连下人看见她都恭恭敬敬的,现在连你都这么说,我这个沈家二小姐还有立足之地吗?”
夫人头痛地皱起了眉,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苦口婆心劝道:“云意,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现在她站在风头上,我们何必非要在这时候迎上去呢,眼下不管怎样,你父亲与老夫人都是支持她的,只有等到合适的机会,我们就能一举除掉她,你且听话暂时忍耐着吧。”
沈云意狠狠地一甩袖子:“忍忍忍,到底要忍到什么时候,我恨不得她现在就消失在沈府。”
夫人拿着帕子替她拭着泪痕,语气森森道:“快了,很快就不用再看那张脸,你四妹也很快就会回来。”
沈云意听得她语声森凉,心下莫名一凛,眼神怯怯地看着她,却不敢再撒蛮。
沈向晚自院子散步回到房里,推门进来便撞上那张眉目如画含着三分和暖笑意的脸,她不禁皱起眉头,冷声道:“公孙子陵,你以后能不能别总这样神出鬼没地出现在我房里行不行?”眼角一转,竟看见他手里还拿着她常看的书册,心下怒意顿生,这家伙是愈发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公孙子陵见她俏脸含霜,连忙将他之前送来的那幅千树梨花图摊开来,讨好道:“别冷着脸了,我是来给你送炭的,你看,这炭热一热,霜就该褪了。”
沈向晚眉梢含冷瞪了他一眼,也在一旁坐下。
公孙子陵微露得意的神色指着图:“相信你已经看出这幅图的玄机了,我今天就是来告诉你如何联络那些人员的。”
沈向晚眉头一挑,神情幽深地看着他,淡漠道:“你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到我手里,就不怕哪天我不高兴了,将它暴露出来!”
公孙子陵自信地一笑:“我相信你绝对不会做出那种损人又不利己的事情来。”
沈向晚低低冷哼一声,冷漠地瞪着他:“这个可难说,女人的心思最难猜也最擅变了。”
公孙子陵听她这么说,顿时惊愕地望着她,似乎不认识她的模样,她从来不都是冷静内敛喜欢在不动声色间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的吗?难道她真的会做出哪种率性不顾后果的事情来?
似乎想通了什么,他惊愕的俊脸突然浮出灿烂的笑容,道:“如果哪天你真要这么做,我也只好自叹倒霉,是自己识人不清,不怪你!”
表情转变得这么快?其中不会有什么古怪吧?
沈向晚警剔地看着他含笑藏春的面容,突然发觉这家伙长得实在不是一般的俊美,随即垂下眸子,冷冷道:“现在,你最好说点有内容的话,否则请恕我不客气了。”
公孙子陵扬了扬眉,心道这丫头从来就没对他客气过!
心里想着,面上自然不会表露出来,遂指着那幅图反面的那些隐约线条轻声道:“这是公孙家在上都的情报网点,不管你想知道什么消息,都可以交由他们去打听,绝对快速安全,令人放心。”
沈向晚一双明眸也落在图上,想了想,她指着图上右端正中一处道:“这里是华祥街最热闹的鸿福酒楼……嗯,”她手指移动着,口中微微发出低低惊叹声:“酒楼食肆布坊首饰铺青楼……,几乎涉及各行各业,都是些人流密集的地方,确实是收集情报的好场所,赚钱兼打听消息又暗中掌握动向,一举多得。”
她收回手,微微坐直了腰,淡淡看着公孙子陵:“难怪公孙家能富甲天下,掌握了商机才能把握先机;你有没有想过,将那些打听来的消息也当作生意一样卖给有需要的人呢?这样公孙家的财富就更无人能够匹敌了。”
公孙子陵神情带着骄傲,笑容如春风般流漾:“公孙家的财富从来都是无人能够匹敌的,我又何必费多一份心担着情报网被暴露的风险,赚取那一点零碎的银两呢!”他看着沈向晚冷清的面容,突然凑近过来,压着声音神秘道:“你难道不想知道该怎么联络那些人?怎么才能得到想要的情报吗?”
沈向晚冷着眉白了他一眼,身体微微向后倾避开他过近带来的空间压迫感,冷声道:“你不是说自己今天是来送炭的吗?如果炭火是这个的话,还算勉强啦。”
这丫头,露点笑容给他都那么吝啬!
公孙子陵心下一阵郁碎,却仍不肯拉开距离,她不是抗拒他靠近吗?他偏要她熟悉他的味道强迫她习惯他的存在!
看着她微微绯红的容颜上含恼的眼神,公孙子陵心下得意地笑了起来,面上摆着十分正经的表情道:“想知道的话,把手掌伸出来。”
沈向晚狐疑地看他,这家伙分明不怀好意,她才没那么傻!
公孙子陵见她根本不上当,怔了一下,漆亮眸子里闪过狡黠光芒,突然出手如电,执起她雪白的手掌,在掌心轻轻地划下几个字。
沈向晚反应过来,登时气恼得用脚踢他,然而,公孙子陵却坐着纹丝不动,任她狠劲踢在他小腿上,也牢牢执着她手掌不肯放开,一阵陌生的感觉在掌心蔓延,沈向晚怔了怔,看向他执着不放的手掌,他面上一双星钻般熠亮的眼瞳里流露出淡淡疼惜,目光却凝定在她掌心薄而硬的茧子上,她感受到的陌生感觉竟是他修长白玉般的手指在摩挲着她掌心那些茧子。
她冰冷的心底蓦地流过一种暖和的感觉,她不自在地别开了脸,又使劲抽了几下,公孙子陵才松开她的手,随后也掩饰地端起茶杯,却不料被呛到引起一阵猛咳,沈向晚看着他狼狈的模样,淡淡地眯起眼睛笑了。
她这一笑,有如阳春融雪,顿时将室内微微尴尬的气氛破开,公孙子陵看着她闪亮平和的笑容,蓦地从身上掏了一样东西出来,直接递到沈向晚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