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最心疼你,一心想让你过上富贵荣华的生活。你四姐已在宫中站稳了脚跟,我也不想把你再送入宫中。这次,我去边疆,离羌国的独孤太后给我修书一封,愿与我结为秦晋之好。现在,除了西楚国与我国势均力敌外,离羌国这些年来发展迅速,不断吞并周边小国以扩充疆土,大有后来居上的气势。独孤太后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的离羌国国主身体一直违和,有意将皇位禅让给太子靖,这太子是太后唯一的嫡孙,因从小身子骨弱,出宫拜在世外高人门下,太后准备召他回宫继承皇位,希望我同意将你嫁给太子。当太子登基后,你就可以入主东宫,那么我也成了离羌国的国丈了,连皇上也要忌惮我几分了!”说到这儿,相爷的眼睛也发光了。
我很早就知道终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并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只静静地听他说下去。
“爹知道你这一去,我们父女很难有见面的机会了。所以,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跟爹说,爹会尽一切力量满足你的。”相爷用充满慈爱的声音问我。
我却感觉不出这话的温度,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绝世容颜,如果不是我有这样的交换价值,他断不会对我说出这样“感人”的话。
不是吗?五姐因为儿时的顽皮,额头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疤痕,时至一十九岁还未出阁,相爷为了将自己的势力扩展到每一个角落,将五姐远嫁给镇守边陲的鲁南王为填房,而那鲁南王根本就是一个不懂得怜香惜玉、只会打仗杀人的莽夫,前几任妻子都是受不了他的粗暴而死的死、逃的逃,以至于没有人愿意再把女儿嫁给他。就是这样的人,相爷为了笼络他,将五姐连人打包送了过去,却从来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有什么要求。
在外人看来,我们这些相府小姐们拥有高贵的地位和血统,整日里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是多么令人羡慕!然而,我们为此付出的是用一生的幸福作为代价。
我竟然笑了,云淡风清的:“相爷爹爹,您一定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吧!那么,我什么时候动身呢?”
相爷有些意外,但他马上又恢复了原样:“这倒是不急,我们约定半年后送你去离羌国。小九,你想要些什么嫁妆?”
“既是相爷爹爹这么问了,嫁妆之类的自有您来决定。小九想问您讨一个人,不知可否?”我不顾一切地说出了我的要求。
相爷是何等聪明的人物,脸色大变:“清颜(当他叫我名字的时候,往往说明他已经非常震怒了),你不要恃宠而骄,爹难得对一个女人动了情,她,你想也不要想!”边说边起身,欲拂袖离去。
“女儿并没有夺您所爱的意思,是您说她多才多艺,女儿想向她学习一二,他日才能在离羌国的后宫永葆魅力、不给爹丢脸。何况,不是只有半年吗?您只不过是晚娶她半年而已,女儿离开前,自然会完璧归赵。为了女儿,连这都不可以吗?”我执拗地顶了回去。
咬牙切齿地留下一句:“休想!”相爷甩门而去。
满心欢喜的母亲听见相爷怒气匆匆离开西院的声音,惊慌失措地来到书房,当她明白了发生的事后,她的幽怨演变成了赞同和欣慰。
那晚,相爷独自一人在书房内室过的夜。
满是女人的相府是没有秘密可言的,一向各自为阵的各房妻妾们,竟然空前地一致团结,平日里被她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我,竟然成为了她们心目中的“英雄”。
相爷开始面对的是几乎所有妾侍的沉默不语,这种沉默的力量比冷言冷语显得更为可怕,使整个相府变得死气沉沉,而母亲的任务就是每天哭哭啼啼地去向相爷哭诉一次:清颜已经第几天不肯进食了、人瘦得如何、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话,该任何是好……这是处于冷战环境中,相爷唯一可以听到的聒噪。
相爷头两天尚能镇定自若地去到新造的南苑探望兰萱,他第一次对女人显得那么有耐心,只是陪她说说话、嘘寒问暖一番,偶尔也听她唱首小曲,只此而已。而相爷已越发地认定自己得到了一块瑰宝,更加不想亏待于她。
然而,府里目前的情形,已让兰萱成为了众矢之的,相爷一时也烦恼起来。大娘极合时宜地劝道:“老爷,您若是真心喜欢那丫头,何必在乎这短短的半年?清颜的本意也是为了相府的荣耀,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怎么跟离羌国交代?再者说,那丫头还未及笄,年龄也尚小,只怕还不懂得怎样好好伺候老爷。若传了出去,总是对老爷的名声不利。老爷有什么可担心的呢?这丫头已在相府中,您还怕她飞了出去?这半年,不但能叫清颜称心如意,也可以让大家相熟起来。到那时,清颜一出嫁,您再娶她,不就是一件水到渠成的好事?如果再有人阻挠,别说相爷了,妾身自当出面,亲自为老爷操持婚事,谅也不敢有人再有微词。”
相爷掂量一番,终于同意让步了。
兰萱与我面对面的第一句话:“你是这相府中最与众不同的一个。”
果然,这是深合我意的一句话。如果,她感恩戴德一番或是虚情假意几句,我断然会将她退还给相爷,哪怕成为出尔反尔的小人。她果然一针见血地看到了我的内心。
我笑了,轻轻地附在她的耳边:“兰萱,我不想始终被他人操纵,我想主宰自己的命运。你相信吗?”
我以为她会有些诧异,不想,她说了一句令我更加吃惊的话:“如果你决定好了,我可以全力帮你。只是事情一旦开始,就不能回头了,你要想清楚。”
我将她拉到镜子前,镜中,娇艳如我、清幽如她。我轻启樱唇:“我们如此相得益彰,你就是我、我亦是你始终在寻找的,让我们为自己而活。”
月亮圆如玉盘,天空如洗,点点星光锁不住悄悄西移的明月。西院上房里灯火通明,窗上映着两个丽人的倩影。
那夜,我毫无畏惧地让萱为我种下了“忠心蛊”,在右手腕上留下了一个粉红色的宛如桃花花瓣的印记。从此,我们同心:悲喜相连、荣辱相系。
相府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各房的明争暗斗又陆续开始上演,我的异母姐妹们又极尽冷嘲热讽之能事,开始了对我的新一轮的挑衅:“你也不过是一个稍稍高级一点的筹码,即将嫁往离羌国,与那些蛮人一起生活,永远也回不来了……”
对此,我总是付之一笑,我的想法又岂是她们所能料到的!何况,有了兰萱相伴的日子,我的心中盈满了快乐,哪里有精力去理会她们的闲言碎语?
四月的天,和煦的春风催开了桃红、唤醒了柳绿,鸟雀婉转的啁啾声不绝于耳,一只“美人”纸鸢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摇曳,远远的如一缕淡淡的烟。
兰萱斜倚在躺椅上,倾听着这天地间呢喃的情话;我不安分的心涌起如春潮般的躁动,坐上秋千,让丫鬟们把秋千荡得高高,任衣袂随之飘舞。秋千越来越高,我的笑声飞扬,打破了沉默许久的苍穹,在悠来荡去间,心也荡漾起来。萱看着我,掩不住的笑靥,赛过百花绽放。
丫鬟冬儿手中拿着从墙角拾来的“美人”纸鸢前来相告时,眼尖的春儿手指着墙头惊呼:“墙头上有人!”
我与萱同时转头看去,一个年轻男子正趴在墙头上朝我们这里张望,见我们同时看向他,不知是慌乱还是怎的,竟不见了身影。
院外响起了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我忙打发了冬儿从后门出去探个究竟。
冬儿回来后,我们得知了一切。
那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年轻人,一身的书生气,是附近一家富户的独子,见春光明媚,一时兴起,带着书童和家丁去后山放纸鸢。不料,半途断了线,书童说好像是落在那边院子里。相府的院落错综复杂,料他们也没有想到这是相府的西院,于是,那年轻人坚持要自己爬墙去看个究竟,家丁们搭着人梯送他上了墙,不知为什么,突然他自己控制不住地一晃、跌了下来,吓得众家丁乱了方寸,在过路人的提醒下回去报信,当他的爹娘带着郎中匆匆赶来,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美人”二字,书童以为他还牵记着那只纸鸢,连连安慰说:“公子,莫急,那个找不着了,小的这就去给你买个一模一样的。”他却连连摇头,呓语般地重复着:“倾国倾城、倾国倾城啊,我…我看到了瑶池…仙女……”手吃力地指向西院的方向,大家都当他说胡话,突然,他的手直直地落了下来,带着微笑去了。他的爹娘哭得死去活来,却也没有任何追究的理由。
有好事者思前想后,终于明白了:原来那年轻人是因惊艳而失足跌死的。于是,右相女儿的美貌迅速在大街小巷传播,我成为了东鎏国第一美女。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天他嘴里的“倾国倾城”指的是我、还是萱,抑或是我们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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