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幽静,知鱼宽衣之后,挥退了两名宫女,独自坐在案几前静思。
他现在在哪里?是在“和喜宫”吗?他正与和姬共偕鱼水之欢吗?她胡思乱想着,一种酸酸苦苦的感觉盘踞在胸口。
感觉屋内的闷热,她推开一扇窗,夜色已深沉。
一只飞蛾循着灯光而来,在迷离的灯光下,飞舞了片刻,径直扑向了未覆上灯罩的烛光,瞬间燃烧起来,化为灰烬,飘落下来。
飞蛾扑火!它以体无完肤的灼痛、烈火焚身的归宿为代价,只为图一时的温暖!
一抹凄楚的微笑自知鱼的唇畔泛开,她终于释然:好在自己没有学那飞蛾,放任自己的感情,否则,成了他的女人,明知他将别人拥在怀里,这种噬骨剜心之痛却也只能放在心里,她又情何以堪?
不知不觉中,知鱼趴在案上睡着了。
忽听得外面传来争执的声音,原来,天已大亮了。
站起身来,对镜理云鬓,整衣装,方觉双手又酸又麻。
外面的声音越发嘈杂起来,镜中的人儿蹙起了眉头,心中已猜到了几分。
“你们这些个奴才,不知道她是皇上新封的和姬娘娘吗?竟敢挡道!”
“环儿,不必与他们多言!就算里面是龙潭虎穴,我今个儿也是非进去不可。我倒要试试,他们哪一只脏手敢碰我!双儿,你替我看着,但凡谁碰到了我的衣裳,我就让皇上砍了他的手!”说话的正是和姬。只见她身穿大红缎织金绣着牡丹花的裙帔,发髻上珠翠颤荡,眉梢儿勾得细细弯弯,两只凤眼流光生辉,白里透红的肤色,一副初承雨露的娇媚姿态。
那些护卫们拦也不敢拦,拦又拦不住,个个焦头烂额,大汗淋漓。
“让她们进来吧!”知鱼淡淡地说。
“可是……”护卫们如见救星般,松了口气,却又担心皇命难违。
“皇上只是说这瑞喜宫里的人不得随意进出,并没有说外面的人不可以进来。所以,各位军爷不必担心。”
护卫们不禁连连点头。
“姐姐不愧是皇上曾经喜欢过的人,的确非比寻常。”和姬趾高气扬地走了过来,故意把“曾经”二字说得特别响。
“既然是‘曾经’,又何必兴师动众呢?”知鱼轻颦浅笑道。
好一个四两拨千斤!和姬忍不住仔细打量起她来。
一身淡雅素色的衣裙,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枝剔透晶莹的珍珠簪拢起,一双美目清澈透亮,朱唇未点却宛若桃花,未施粉黛却明媚天然。
和姬心中懊恼不已,自己精心准备的衣饰,原本想显摆一下自己承受圣恩的喜气,怎么在她面前,突然显得俗气起来?
这种念头稍纵即逝,自己可是皇上的新宠呢!她不过是过气的旧爱,就算皇上一时还迷恋着她,凭我舒茉儿的热情,一定能取代她在皇上心中的位置。
和姬故意一手扶着自己的腰,作出一副楚楚荏弱的样子,“唉呦,皇上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害得人家腰酸背痛、都直不起身来了啦!”
那个叫双儿的宫女连忙去扶着她,另一个叫环儿的将老槐树下的藤椅移了过来。
和姬作势责骂道:“环儿,你怎的做事如此不用心思?姐姐在跟前,哪有妹妹坐下的份?”身子却早已贴上了躺椅。
“‘姐姐’二字不敢当!我不过是个给人看病的郎中,并非这后宫中的女子。若是没有什么事,恕不奉陪了!”知鱼转身要走。
听到“郎中”二字,和姬不由计上心头,“既然你说自己是郎中,帮我看看我这身上到底是怎么了?”
知鱼下意识地朝她看去,只见她撩开了自己的领口,露出雪颈、香肩上随处可见的红色和青紫的吻痕,深深浅浅,绽放出激情狂野后的晕彩,记录了昨夜的放纵,刺痛着知鱼的双眼。
看到知鱼心神恍惚,和姬用手轻轻抚过自己的颈项,娇媚地一笑:“如果这是种病,我倒是爱极了这种感觉。若是想要长长久久地这样,请问郎中,你可有什么良方?”
知鱼直直地看向她,声音出奇地平静:“良方倒有一剂——知书达礼一钱、德才兼备二钱、谦恭忍让三钱、贤淑大度四钱、八面玲珑五钱,以永葆青春美貌为引,以幸运为辅,用漫漫长夜的小火煎熬,熬至开花散叶,即可功德圆满。”
“放肆!是咱们娘娘大度,才不计较你毫无礼数,却也容不得你僭越!”环儿冲到了知鱼面前,厉声呵斥起来。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知鱼的身上,一时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知鱼莞儿一笑,现场的紧张气氛转瞬流动着一阵和煦的清风,有人诧异,有人气愤,有人莫名。
“娘娘,她竟然这样不把您放在眼里……”环儿碰了个软钉子,不由地把求助的眼光投向了自己的主子。
“你……”和姬尚未平息的愤怒又被挑了起来。
知鱼打断了她的话:“我笑,是笑娘娘来错了地方。我这里不过是个冷宫之外的冷宫,一则,怕娘娘沾染了晦气,二则对于一个无名无份的过客,娘娘又何必多此一举?娘娘何不把精力放在该放的人身上,也好物有所值。我终究要离开这里的,不值得娘娘牵挂。”
“和姬娘娘,离羌国的使臣要回国了,皇上让您前去相送。”和喜宫的宫女雁儿来到了瑞喜宫门口。
“哼,今天算你运气,我们走!”和姬正好顺着台阶下,借机匆匆离去。
“姑娘可有损伤?”一进屋,无信面无表情的问道。
知鱼摇摇头,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心里明白:她们定然是受他的旨意,要她受伤受辱而袖手旁观,他要她知道挑战他至尊皇权的后果,他要她心甘情愿地臣服!否则,外面发生的一切,她们又怎么可能视若罔闻?他就是要她心中流血、痛彻肺腑,殊不知,这样会让她越走越远!
前面有武士开道,一行人马已做好了出发的准备,马车上安放着回赠给离羌国的大量贵重礼物,冠带、玉器、古玩、丝帛、字画等装满了一个个大红樟木箱,最显眼的是一辆精致的垂帘凤车,据说里面坐的是回赠给离羌国国主的佳人,从帘幕中隐隐可见新嫁娘打扮的两位女子。想必,水修源为了显示自己国力的昌盛,在回礼上颇下了一番功夫,比所收之礼更多、更精致。
乌布泰单膝跪地,右手放在胸前行礼:“乌布泰叩谢皇上龙恩!圣上美意,乌布泰定会向鄙国国主转达,我等必会铭感五内!愿我们两国永世交好!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孤已让人去请和姬,她若有什么关照,正是一个好机会。”
“臣妾见过皇上!谢皇上能让臣妾送故人一程。”和姬娇滴滴地行礼,说不出的娇柔妩媚,让他不由地想起她昨夜的似火热情,对自己的迷乱之举也颇感不解。
“乌布泰见过娘娘,娘娘可有书信或是话语交代臣带回去的?”
和姬缓步走到乌布泰面前,轻启朱唇:“替我谢谢国主为我觅得如此良缘!请告诉我汗父、额母,说舒茉儿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皇上待我极好,让他们放心!”言语间还娇羞地向皇上投去深情的一瞥。
这个女子还真是大胆率真,在众人面前一点也不掩饰对自己的火辣情意。水修源心中不禁一热。
“乌布泰定会代为转达,请娘娘放心!娘娘,此次皇上回赠给我们大量礼品,这是礼单,请娘娘过目。”
乌布泰缓缓展开了礼单,和姬随意地看了一眼,却惊然地发现里面夹着一幅一尺见方的图画,还飘着墨香,画中的人儿竟然是自己之前所见之人!画的右下角还有一句话:“既然寡人送你一段良缘,你当还给靖哥一位佳人。为盼!”
和姬一时失神起来,众人只当是她从未见过如此多的礼物而惊呆了,皆不以为意。
乌布泰收起了礼单,一语双关地说:“请娘娘勿忘圣上之恩,好好报答才是!”
拜别了皇上,一行人打马如飞,扬起的灰尘模糊了和姬的双眼。
“老奴给皇上请安!”刘永康走进御书房。
“直接说吧!孤要知道所有的,越详细越好。”水修源冷冷地说。
“是,皇上,今天一早,和姬娘娘去过瑞喜宫……”刘永康细细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一剂良方?!终究要离开?她竟然这么说!看来她是跟孤较上劲了。”水修源眉峰拧聚、面有愠色。
“皇上既然这么爱她,何必苦苦相逼!”刘永康想到知鱼就心疼起来,忘记自己已口不择言。
“你到底是谁的奴才,竟帮她讲话?你没有看到孤是如何地爱她、宠她,而她,又是怎样狠狠地伤害孤?难道是孤错了不成?”水修源大怒。
“是奴才失言,请皇上恕罪!”刘永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皇上之前让奴才查她那日的行踪,奴才反复确认过了,那日,她只去见过皇后。”
“皇后?不可能!皇后一向恭谨勤勉,从未做过什么失德的事,不可能是她的缘故。”水修源陷入了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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