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便一路顺畅,再未遇到什么波折。而这一路上,我悉数欣赏了许多的江南美景,亦回忆起曾经的点点滴滴。
终于,到了杭州。
清代的杭州,仍是对得起“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美名的。繁华如此,似是想将整个江南收之囊中。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我不禁念起白居易这千古绝句,倒是映的上此情此景。
终于,在马不停蹄的奔波之后,我找到了我的目的地——远近闻名的翠玉楼。怎么说呢,翠玉楼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大气。虽然被归结为青楼,但无论是从外表装饰,还是里头的人来看,都无一不体现着大气二字。
我想,我是来对了地方。
至于个中曲折我也就不一一细说了,总之结果就是,我凭借着高超的琴技通过了测试,成为了翠玉楼的一员,一位琴师。
这里的管理者,也就是一般人们所说的老鸨吧,名叫李四娘,不过大家都习惯直接称她为四娘。她是个年过四十却风韵犹存的女子。为人谦和有礼,落落大方,倒也算是有涵养。我猜想,她年少时多少该是读过一些书的。
我既做了这里的琴师,自然是要签契约的。为此,我便拟了契约与四娘约法三章。
首先,我要声明,作为一名琴师,我不会做任何弹琴以外的其他事。这点想必人人都明白。
其次,我不需要她任何的报酬,除了吃住,她不需再给我任何的钱。不得不说,这一点倒是很合她的心意。
最后,我的要求是,虽然我留在翠玉楼,但我是自由身,所以,除了弹琴,其他的时间我都可以自行分配。
我认为这样的契约应该算是公平,不过四娘似乎还有她的要求。而她的要求就是,我至少得为她弹两年的琴。
两年实在是太漫长了。且不说我与雇主约了两年为期,便就是没有期限,我也要赶着回去。因为,那里,有容若在等着我啊。
最后,我与她周旋半日,终于签下来了,而我的“卖艺”期限也从两年被压缩至了一年。这样的结果是我们都能接受的。
不过,当问起我的艺名,我却是犹豫了。该用什么名字呢?
“这里的姑娘大都用的是艺名。有了艺名,身份什么的都会不一样了。”四娘耐心的跟我解释,“你看到那边那个姑娘了吗?”我顺着她的手看去,只见一个绿衣女子正在擦拭台面。容颜姣好,举止得体。
“怎么了吗?”我收回目光,问道。
“呵呵,她叫宋凌波。”四娘笑了笑,“不过,你可知道她从前叫什么?”
“哦?叫什么?”我饶有兴致的问道。
“宋小红。”
我不禁笑了起来。“这名字果真是,要改啊。”
“你也这么觉得吧。”四娘点点头,煞有其事的说,“所以说,这名字啊,得改。”
“那好吧,”收起笑容,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那么,我的名字是,沈宛。”
是的,沈宛。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莫名其妙的就想起了这个名字,和那个让容若挂念了一生的人。
“沈宛?”四娘重复了一遍,“倒是好听呢。”她连声赞叹道,“那么从今起,你便叫沈宛吧,而且,你将会成为我们翠玉楼第一琴师。你的琴弹的实在是太好了!”
就这样,我住进了翠玉楼,也开始了暗自的调查、寻找。翠玉楼名震四方,来的竟是些高官富商。他们的到来,为我添了许多的便利。
可惜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虽是对这里越来越熟悉,人脉也越来越广,但是这墨色血藤的下落还是没有寻着。自我离开京城已经一年多过去了,两年之期也越来越近。倘若我不能按时完成任务回去,我又岂能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究竟是我找错了方向,还是这位拥有着隐藏的太深?不得而知。
怎么办呢?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时,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改变了这眼前的困局。
我之前也曾说过,翠玉楼与平常的青楼不尽相同,因为这里的姑娘不但个个身怀绝技,还都腹有诗书气自华。所以自然,这里除了是高官富商闲来休息的地方,更是文人墨客喜爱光临的地方。
可以说,每天晚上,都有源源不尽的客人前来,他们在这里谈天说地,舞文弄墨,充满着文学的气息。当然,我们翠云楼的姑娘也不是无能之辈,能与迁客骚人对峙的大有人在。
而我,名叫沈宛的我,作为杭州第一得到翠玉楼的第一琴师,也算是被众人广为知晓的。只是我一般在人前表现的安静谦逊,不参与世事纷争,所以文人们有什么吟诗作对的事也不会来找我了。
不过,在我们现代不是有句话么,叫“躺着也能中枪”。这不,虽然我这般低调,却还是没能逃过今天了。
“久闻沈宛姑娘琴艺高超,今日一闻,果然甚是精妙,赵某实在佩服。”说话的是坐在前面的一位公子,衣着华丽,神采奕奕。立在一旁的夏荷悄悄对我说,这位赵公子是江南织造府尹的独子,身份算是显赫的。本来这与我们并没什么关系,只是这位赵公子同时也是翠玉楼的对手店——兰亭阁的幕后主人。因为苦心经营的兰亭阁不如翠玉楼名气大,所以他心中不免有些怨气。
“姑娘这第一琴师的名号也着实不虚。不过不知姑娘除了弹琴,可还会些什么别的么?”接下来,他果然话锋一转,朝着我预想的方向靠近。
“公子谬赞了。”我不卑不亢的点头还礼,“沈宛不才,最为精通的就是琴艺,故而以此示之。”
“不过早就听闻翠玉楼的女子各个身怀多技,腹有诗书,倘若只会弹琴,岂不是太过无趣了?那这翠玉楼又怎么担得起这块杭州第一的招牌呢?我看这翠玉楼啊,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啊。”
他字字露骨,看来是要以翠玉楼的名誉来逼我了。只是我不明白,我并未与他结怨,他为何要将矛头指向我。想来不过是他觉得,翠玉楼能人辈出,想要扳倒着实不易,而我这个看似不起眼,但名气却不小的琴师则应该是最好下手的人吧。算盘打得倒是好。
“沈宛是琴师,公子若想对诗我们大有人在的。芍药、颂雪,你们都过来。”四娘见状不对,倒是出来打圆场。可惜这位赵公子并不吃这一套。
“芍药和颂雪固然好,只是赵某今日唐突,唯独想试试沈姑娘的才学。不知沈姑娘可还应允?”
迎上他挑衅的眼神,我明白今日自己是骑虎难下了,看向四娘,她焦虑而为难的看着我,不知说什么好。我读的出她心里的想法,一边是自己苦心经营的店,一边是与我的契约,她着实为难。
此时整个翠玉楼鸦雀无声,所有人或是饶有兴致,或是焦虑不安的看着我们二人。的确,我作为第一琴师已是人人皆知,可是这样一位不善言辞的琴师究竟有多少能耐呢?怕是人人都想知道吧。
我看向四娘,朝她微微的点了点头,送去一个鼓励的目光。我既与你们相处了一年,自也算是这翠玉楼的人了,如今被人这样说,名誉不保,我自是责无旁贷的。
我再次对上赵公子的眼神,恭顺的一笑,“沈宛愿接受赵公子的挑战,公子请出题吧。”
这下,满座讶然,唯独角落里的一个人举起茶杯轻抿一口,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