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残月,无风。
当太阳完全沉于地平线的另一头,整个世界失却了光源的映照,开始变得暗淡无光直致漆黑一片。大地上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了光线,天地一线更突显出深遂的苍穹上,繁星点点。
一弯如眉的月色,不起眼的被隐于一角,在群星闪烁之中,略显得有些凄凉。
大地失却的不只是光源,还有白日里像火炉一般的温度。地面上没有植被覆盖的砂砾,在入夜后,消散了阳光暴晒后的热度,最后连温暧都算不上,直接暴露出它原本冰冷的本质。虽无风经过,但也能在吞噬空气中的温度之后,向四周弥散出冰凉的气息。
沐兰曲着膝,坐在火堆旁,裹着她那件红色的羽绒服,仰着头,望着满天的繁星。火光在向上抬起的脸庞上分割出一大片阴影,只露出下颌处一小片光亮。火苗无风自动,光影闪烁不定,使得阴影的部份时大时小,只有那双一直专注向上望着的黑眸子,火光莹莹,一如头上的那些闪闪繁星。
四周一片沉静,静得只听得火堆中时不时爆起火星的响声,异常的清晰。
坐在火堆另一头就着火光,正低头在随身笔记本上记着什么的荣睿,时不时抬起头瞄一眼对面的人影,心里有些奇怪,白日里那么跳跃多话的人,此刻却安静得像一座雕像,心里不禁泛起一丝感叹:女人的心思真是多变,少女的心思就更是!一如天边的云丝,捉摸不定。
终于将手上的工作做完,把小本子往侧裤袋里一塞,起身走到火堆边,有意无意地向着朝外的一侧,坐了下来。
“在看什么?”
顺着沐兰的眼光,荣睿也学着她的样子抬起头望向天空。
“在找北极星,看,它在那,”勺子“尽头最亮的那颗星星就是!”
沐兰抬起手指着天空中的一处,说道。
“都说北极星是北斗七星里最亮的那颗,其实它只是小熊星的尾巴,只不过,它的位置最接近北极而且是恒定的,所以我们都称它为北极星。想想,我们的先人,在科枝不发达的时代,就是依靠这些平常显而易见的事物来判断方向,而且从来没有出错过,真是神奇!再看看现在,我拿着当代最先进的科技成果,却走得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真不知道,高科技让人类变得更聪明了,还是让人类变得更无知了。”
荣睿一楞,没想到自己只是一个无意的问题,却引发了这么一个深刻的反思,明白她心里还在纠结白天里走错路的事情,过了半晌,才晒然一笑。
“你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
沐兰扭头望了他一眼,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如果没有人类的聪明才智,那些所谓的高科技,也就发明不了并且被生产出来用于生活之中,给人类提供了诸如此类的方便。但是,不得不承认,正是有了这样那样的方便,让人类忘记了自己与生俱来的生存本能,在很多情况下,如果没有了高科技的支撑,人类就会变得很无知,很软弱,很愚笨。同样的,有了高科技的支撑,人类在某些情况下也是很无助,很无力,如蝼蚁一般弱小,任由那些拥有更加高科技的人类欺负、蹂躏!所以,我也不知道高科技,是让人类变得更强大了,还是变得更弱小了。”
“好深奥…”
沐兰在听完荣睿的回答后,只简单的应了一句便没再出声,继续抬头望着星空,做她的雕像。
静了一会,荣睿实在有些不习惯这么安静的她,想再找些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一扭头,眼光定在了那件红色的羽绒服上。
“你这件衣服…我曾经在来的路上见过一件…在一家旅馆。”
“来这的路上?哪家?”
沐兰一听来了兴趣,同时她心里一动,目光亮了一下。
“在一家民俗旅馆里…有人差点把自己闷死。”
荣睿见她这种反应,心里也一动,随即有些了悟,转瞬一脸戏谑的笑看着沐兰。
“啊,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沐兰听得荣睿说起那件让她觉得自己很糗的事情,立马明白那天睡在她身边的那个陌生的男人,就是眼前这个男人,一阵惊喜从心底涌起。
“走的时候看到你叠成方块的被子,我就有那么一瞬的突发其想会不会是你,当时,我觉得这太不可能了,那概率比苹果掉牛顿头上还低,哪能有那么多这么巧的事情,结果,结果,还真是你!真是太巧了!我实在太高兴了!”
这个惊喜的发现像一剂兴奋剂,让好动小人又活跃了起来,满脸兴奋的挪了一下,挨着荣睿身边说到。
“记得刚见面时,你还那么凶巴巴的对我,还想丢下我,看吧,看吧,连这么小概率的事情都让我们碰上了,说明我们相遇是上天注定的,你是甩不掉我的,你被我吃定了,你就认命吧!”
荣睿听得她旧事重提,再想当时自己对她的态度是有些过了,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但又不好太下自己脸子,便只得有些不自然的咳了两声,心里更是确认一件事情:这丫头绝对是记仇的!
此刻,两人心里都被一种奇妙的喜悦感占据着,并没有发现俩人现在挨得很近很近,肩抵着肩,脸上的笑容都有些甜。
夜还很长,笑声还在持续…
树开花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厢,大小相谈正欢,其乐融融,那边厢,老宋满脸汗水,一脸苦哈的站在石砾堆前,看着面前的车子。
发现前面的车子有异常之后,老宋和卫子并没有急着赶上去看个究竟,这会让那帮无比警惕的家伙对他们产生怀疑,而且,这种地方,想快,也是项很难完成的任务。
老宋按着两车间的距离,用不易引起对方起疑的速度,半真半假的摇晃着、刮擦着,终于靠近了那辆停下来的车子。走近了才发现,车子之所以停了下来,是因为“顶缸”了。
车子被一块手臂长的大石从车腹处顶起,四个轮子悬空着,车上的人都围在车周围挠着头。
他们这辆车上坐了四个人,虽然主办方规定了一车必须有两人,但也没说不能再多个一个二个,端看你那车能不能坐得下。
“嗨!哥几个在干嘛呢?怎么不动了?发现金子了?”
老宋下了车,用余光扫了一眼围在车边的几人,假装熟略的和其中一人打着招乎,故意忽略掉其余三双眼睛像狼眼一样,警惕地盯着他。
被打招乎的那位,似乎是这几人中的头,神情并没有像其他几个那般戒备,面露微笑,看上去像是好说话的那种人。
“运气不好,车子被顶了,没啥大不了的,赶时间呢,你们先走吧。”
“顶哪了?我瞅瞅…”
老宋假装没听出那人话语里的拒绝,挤过去蹲下身往车腹下看,没看到其中一人一个摸腰的动作被笑面人的眼神制止住了,随即那笑面人的脸色转了转,也学着老宋在他身边蹲了下去。
过了一会,两人都站了起来,笑面人在老宋说话前就抢先开了口,意思还是那个:没啥大不了的,他们人多能解决,让他们先走,摆明了不需要他们帮忙。
老宋这次没再坚持留下来,哈哈了两句转身回到自己车上。
“哥,你可回来了,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你刚才蹲下去那下旁边那个看那动作是要掏家伙,我真怕他突然给你一下!”
卫子见老宋上了车,一把拽着他胳膊低声嚷了起来,满脸担心。
老宋被他这么一拽身子顿了一下,转身用被拽的那个手臂拍拍卫子的胸口安抚他。
“放心,我看着呢,你以为我没防着吗?你看,这是什么?”
老宋说着伸出一个戴着机车手套的手掌,掌心处,一块小小的镜片露了出来。
“对付他们这帮熊孙子,咱得把眼睛装在后脑勺上!”
卫子望着那片小镜片怔了一下,随即了然的笑了,也打了老宋一拳。
“真有你的!发现什么了?”
“有,大发现!他们的车是加厚的底层,离地面的距离比一般的赛车都低,跑一般的地面还没啥,这里这样的,不顶都难,他那车现在是废了!看他们那表情,应该”大鱼“还在车上,不过…”
老宋边说边把车开动起来,车子缓缓开了出去,他可没有乎略那几个人还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卫子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既然他们不要咱们帮忙,咱就让他们来帮咱们!”
老宋冲卫子眨了眨眼睛,狡黠的勾唇笑了笑,挂档踩油门,车子又开摇着晃着开了出去,只是没开出多远,只听得“卟”的传来一声闷响,车子停了下来,一个车轮以眼见的速度,迅速瘪了下去。
老宋和卫子飞跳下车,看着转眼干瘪的车轮,挥了挥气体冲出那刻扬起的粉尘,一脸苦哈。
轮胎爆裂的声音那几人也听见了,原本见车子开动正想放下的心,见状又提了起来。越不想人靠近越是避不开,还停得不远不近,这边所有举动都在那车的视野范围内,更要命的是,他们这边的车现在的情况根本没法修!动弹不得,等于废铁一堆。看来,势必要和那车上的两人纠缠了。
一个长着鹰勾鼻的瘦高男走到笑面人的身边,轻声讨主意。
“大哥,要不咱们把那俩给做了,把他们那车给抢过来…”
此时笑面人的脸上也笑不出来,望着老宋那辆车的眼神也有些阴狠,但还是阻止手下乱动。
“现在还不是要撇开他们的时候,我过去看看,都打起精神,别人家没看出什么你们倒自己先露了马脚。”
说罢,朝着正围着车后轮看的老宋和卫子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