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缕苍白的阳光透过门缝惊醒了傅小楼。她睁开惺忪的睡眼,茫然四顾。只见帐幔层层垂挂,颜色陈旧,重叠遮掩,不见其深度。
她掀掉身上的被褥,爬起来努力扒着门缝,想要找到什么。然而,外面没有半个人影,似乎昨晚只是一场梦。
她叹了口气,瞧着那帐幔深处,生了好奇。慢慢地走过,触手处,竟然没有丝毫的灰尘。
帐幔越来越厚重密实,空气间飘来丝丝缕缕的檀香味,渐渐浓重,几乎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她的心跳剧烈,似乎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终于,在帐幔的尽头,她看到一方案几的正中供着一个牌位,后面挂着张一对男女的画像。男人一身明黄衣袍,俊逸儒雅,气质高贵,隐隐有斜睨天下之霸气。旁边那女子穿着绯红色宫装,亲密地倚在他的身边,拈花轻笑,雍容典雅。
傅小楼眯眼瞧着,发现那女子赫然是雨妃!而那男人的眉眼透着几分熟悉。感慨地,她想那男人定然是雨妃的爱人,雨妃将自己画在旁边,应该是如何的情深意切!
她向四面看看,没有一样摆设,加以帐幔遮掩,光线幽暗,让她心底发冷。战战兢兢地行了个礼,道:“先人在上,小楼不知礼,叨扰了!”说完,向后退了两步,忙不迭地往外面小跑。潜意识中,好像有人在后面追赶。
她头皮发乍,也不敢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当掀开最后一层帐幔时,大片的阳光倾泻而入!陡然放松,扶着柱子喘着粗气,额头上冷汗涔涔。
大门敞开,妙冬扑过来,急切地,“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你怎么流这么多汗?……”
傅小楼喘口气,勉强笑了下,擦着汗,“没事,做噩梦了……”
“小姐!……”妙冬想哭,手忙脚乱地把披风披在她的身上,“外面有风,别吹了风。”
身后一个婆子咳嗽一声,道:“妙冬姑娘,小王妃,还是先回房吧。”
傅小楼有些诧异地眨眨眼,被妙冬拖了就走。回到房间,妙冬又是吩咐添火炭,又是熬热汤。最后,傅小楼终于忍不住了,道:“怎么这么容易就放我出来了?”
妙冬迟疑了下,将一封书信递给她,道:“小姐,这是傅府来信了。”
“真的?”傅小楼惊喜万分,急不可待地撕开信,看了几行,脸色难看起来。
妙冬急切地,“小姐,信上说什么?快读给妙冬听!”
傅小楼皱眉道:“大哥来信说,娘生病了。还有,姐姐已经选定日子进宫了。要我回家看看。”
妙冬欢喜道:“这也好!我们终于可以回去了,小姐,我这就去收拾东西,再也不回这个地方了!”
两人没有注意到,薛简静静地站在门前。他嘴里苦涩难耐,她终于要进宫了不是吗?那日的缱眷柔情终于成了回忆!从此,深深宫阙,埋了相思,断了念想。他看着忙碌的主仆两,心里泛起一种无法言及的滋味,默不做声地离开了。
中午时分,傅小楼和妙冬终于离开了王府。薛简没有出现,薛十一也没有出现,只是吩咐了安排了一辆马车。
傅小楼坐在车里,掀开车帘,看着逐渐远离视线的王府,楼台,街道,心里如释重负,却怅然若失。
曾经她凤冠霞帔,风光迤逦地远嫁业城,忐忑中更满是憧憬,如今却满腹忧怅地离开。虽然没有失去身心,只是心情不再,顶着简王妃的光鲜头衔寒怆地离开,也不愿多做停留。
此时,春寒料峭,那风吹在脸上虽有寒意却柔和了许多,带着清冽的气息。枯黄的草地下隐隐露出几丝绿意,树枝饱胀起一个个突起,凑近前,茸茸的细细的白毛,泛着青色,透着丝丝清香。
傅小楼的心情特别好。
*
这日傍晚要穿过一片树林,上空笼罩着如烟搬的暮色。突然,一阵激烈的刀剑相击的声音传来,只见前面的一片空地上,数十个黑衣蒙面人围成一个包围圈,刀光雪亮,慢慢地向一乘软轿逼近。
帐幔轻舞,隐约间一个男人依榻而坐,倒也悠闲。两个轿夫一前一后,手中握着刀,蓄势待发。
轿子中那男人叹息道:“原来是第一杀手影门的人,倒也看得起本公子!这样吧,那人给了你们多少银子买本公子的命,本公子双倍付出如何?”
几个人面面相觑,其中有个像是头目的人喝道:“不好意思,既然接手在阁下之前,就不能反悔!二公子,还是纳命来吧!”身形一动,顺着刀势便扑了过来。其他的也纷纷发难,如同织起了一张刀网。
两个轿夫也是好身手,如同影子穿梭闪动,坎坎化了险势,尽力将软轿护在中间。然而那些黑衣人全然不要命般,一部分缠住他们,另一部分奔向软轿。只听得一二声惨呼声,鲜血如雪花飞舞,四下溅落!
马夫不敢停留,抓紧缰绳想从旁边过去,马儿却被那森森的杀气和刀光剑影吓住了,在原地打转。
那男人看得真切,剑光如泻,人随剑势起,竟然连伤几人。就着对方慌乱后退的一瞬间,他飞身而至,一把揪起马夫,喝声,“去!”
马夫也是王府里一等的好手,却根本来不及反抗,人已经如同一件东西被直直抛了出去。
瞬间,那人已经将马儿控制在手里,狠狠一记鞭子。
马儿吃痛,撒开四蹄疯狂地向前面奔跑。蒙面人短暂地惊慌后,身形极快地从侧面包过来,如同跗骨之蛆。
车厢里剧烈地颠簸起来,傅小楼和妙冬脸色苍白,本能地紧紧地搂在一起,只听得那风灌进车厢呼呼的声音。
其中一个黑衣人轻功极好,他一手把住车辕,钢刀劈向那人。
那人身子一歪,刀落了空,却砍断了一边的辕绳,马车突然失重,倾向一边。
另一个黑衣人也赶了上来,他毫不犹豫地将刀射了出去,正中马儿的左股,血如泉涌。
马儿发了狂,没了方向感,直奔前面的一道断壁。就在冲入崖下的一刹那,它突然停足,车厢却止不住去势,直冲向断壁,随着女子的尖叫声,砰然坠入深涧。
傅小楼在车厢坠入深涧的一刹,头狠狠地撞到车厢壁上,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