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终于落定,傅小楼长出了口气,只觉得身心疲倦,带着妙冬向后院走去。
紫宣迎面而来,夜色中看不清她的表情,道:“小王妃,娘娘请你过去说几句话。”
傅小楼点头,随着她进了雨蕉居。雨妃正依着软榻上长叹短吁,抬眼看到她,略坐起了些,强打精神,道:“坐吧!”
傅小楼谢了坐下,道:“母妃,这么晚了有什么吩咐吗?”
雨妃觉得有点难以启齿,道:“那个,本妃听说今天你核对账簿的事,那个……”
傅小楼站起身,恭敬地道:“母妃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小楼一定遵循您的意思。”
雨妃很满意,叹道:“你这么说,我倒难堪了!那个,水流纱的事,是不是很严重?”
傅小楼老实地回答道:“是,连爷做了不少假账,数量大了些。就是上次水流纱的事,也全部被他贪了下去。”
雨妃脸色难看,咬牙道:“这个混账东西!这些年我都白养活了他!哎哟,”她捂着胸口。
紫宣连忙替她慢慢揉着,狠狠地瞪了傅小楼一眼。
雨妃缓了缓,道:“这些年都怪本妃,怜惜他孤身一人,多纵容了他,才生出这般事来!罢了,罢了,”她摆摆手,“你要如何处置他?”
傅小楼道:“小楼也正要禀告母妃,这连爷毕竟是娘娘的亲人,罚的重了,不忍,轻了,恐怕不足以震骇其他不轨之人!小楼也正难为。”
雨妃沉默半晌,叹道:“如此倒也是理,那就照着规矩吧,总不能让外人看笑话!这混账东西也该吃吃苦头了!不过,”她略停顿了下。
傅小楼点头道:“小楼明白了,您放心小楼会酌情轻罚。”
雨妃很满意,看着她,道:“早些我以为你年龄小,不谙世事,想不到真做起事来,倒也进退有度,有板有眼,不愧是出身皇商之家!”
傅小楼脸微微一红,道:“母妃说笑了,其实多亏了大管家,小楼才敢如此造次。”
雨妃点头,慈爱地道:“去吧,今个也累了,好好歇息。”顿了下,“以后府里的事你看着办吧?这每天的跪安也免了,有事来说声便是了。”
傅小楼对她的突然示好慈爱有些愣神,不过还是很喜欢,行了礼退了下去。
雨妃瞧着她的背影远去,自言自语地道:“只是懵懂了些,倒也有些能耐!”
紫宣在背后撇了撇嘴。
傅小楼回到房间,意外地发现薛简正靠着床头似乎在等着她。他是练武出身,身体健壮,再加上药补调养,伤口愈合很快,这些天好了许多,有时还下床走走。而朝夕相处,两人也少了生疏,比之以前融洽了很多。
她一边简单地梳洗,一边道:“王爷,您怎么还不睡呢?是不是我打扰了你?”
薛简道:“不是,白日睡得多了,晚上倒精神。”他示意她坐过来,“听管家说,你今天杀了不少人的锐气?”
傅小楼吐吐舌头,不自禁地流露调皮的一面,道:“我一人哪成?都是管家在做,我不过适时出现而已!不过,看着他们的嘴脸,倒也开心!”
“你呀!”薛简很自然地用手指轻刮了下她的鼻子,“小孩子心性!”他没有觉察到他的举动带着宠溺,更有着暧昧。
傅小楼愣了,脸上像是火燎似的,一时间站在那不知所措。
薛简也反应过来,不过看着她傻傻的模样,心情特好,忍住笑,道:“累了,还不睡?”他往里面挪了挪。
傅小楼傻傻地挠挠脖子,脱了外衣,乖乖地躺了下去。
灯光熄了,黑暗中流动着异样的情愫。
薛简道:“母妃的意思是什么?”
傅小楼道:“应该很心疼。”她没有说连芜城是樱苏的入幕之宾,据说为博佳人一笑,不惜一掷千金。而且她还查实连芜城这几年从羽裳布庄贪得的银钱根本没有用于自己私囊,而是流入了醉君楼,更确切地说应该是落到了樱苏的手里,这大批的银钱却查不到去处。而凭着连芜城的能力,如果真的看中她为什么不为她赎身?她装哑在醉君居,被画儿设计中了媚药,差点失了清白,现在想起来,好像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当然,这事只有薛十一知道,她自然不会多说。
薛简好奇她沉思的模样,道:“你想什么呢?”
傅小楼揉揉额头,勉强笑笑。
薛简将她拥入怀里,柔声道:“你若是有什么事便说出来,是不是有点为难?”
她点头,道:“王爷,你说如何处理?”
薛简叹了口气,道:“其实很早我就知道他手脚不干净,也旁敲侧击说了次,想不到他倒做的大了,真是贪心不足!”他微微侧脸,“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吧,母妃那儿我会去说。”
“唔,”只听得她含糊地应了声,打了个哈欠,稍稍离开他的怀抱,向旁边躺下来。不久,响起了轻缓均匀的呼吸声。
薛简愣了下,单手撑起身子,黑暗中他眸光灼亮,凝着她那清秀柔软的脸颊,如夜色模糊了心头的温柔。轻轻地,修长的手指抚画上她的眉眼,那柔滑细腻的肌肤让他久久不忍放手。什么时候,这个丫头已经进驻了他的心?她不同于听儿的温婉柔美,也不同于那些大家闺秀。她们喜欢的,精通的她不会,好像总是懵懵懂懂的模样,往往让他惊喜每一点的发现。只是面对他却有着一份拘束,这个认知让他很不舒服。
慢慢凑近她的唇,轻啄了下,那柔软香甜让他忍不住想再深入一下,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也按捺住了身体里无名的燥热。
他深吸了口气,往里面退了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他害怕再这样下去,他会控制不住自己。
他的唇角微微弯起,这丫头还小,再等等吧!
*
第二日,王府里传出消息,连芜城和几个掌柜的被辞退,并且要将账面上的亏空全数补齐。
除了连芜城,其他人都没敢说什么,灰溜溜地收拾东西走路。他们知道王府已经对他们网开了一面,凭着着做假账的事实和薛简的性情必然要报官,到时候更是免不了皮肉之苦。
连芜城却急疯了眼,几次想要找雨妃求情,却被拒于王府之外。他咬牙切齿,怨恨在心里滋生,也无计可施。
一个月后,薛简痊愈,便准备出外查账。业城的生意已经稳妥下来,偏远的也不能大意。
雨妃虽然心疼,也只得由他去了。
阳光明媚,乌蓬马车整装待发,薛简依然一袭宝蓝色长袍,腰间束着白玉带,淡淡的表情,丰神俊朗如昔。
傅小楼看着他,心里隐隐有点不舍,明眸里浮上薄薄的一层雾气。
薛简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柔软的,滑腻生香,贴近她的耳畔,轻声道:“安心地在府里等我,府里的事有管家在,不用多操心。”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灼热的呼吸喷到她的脖颈处,“我会尽快回来,会好好补你一个洞房花烛夜!”
傅小楼悚然睁大眼睛,看着他暧昧的笑,火辣辣的眼眸,一口气梗在了胸口。像听到什么可怕的事,一下子跳开两步,那脸刷的红了。
薛简哈哈一笑,睨着她那惶然失色的脸,那红透的脸颊,不禁心神激荡。若不是顾及有他人在场,他真想把她抱在怀里,好好地亲一口。他笑着转身,登上了马车,车轮碌碌而行。
雨妃瞧在眼里,神色如常,紫宣则脸色变了,眸里闪着嫉恨,低声哼了下。雨妃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让她心神俱颤,忙低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