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言吾的这一去却好几天没有再回来,好像是朝里发生了什么大事让朝堂上下震动,让他疲于应付。楼四儿有些疑惑,却深知后宫不能干政,便不再问起。
日子在一天天地度过,她也慢慢适应了自己的身份和位置,带着虚假的面具周旋于同样带着假面具的人中,她烦厌而力不从心,但是,她只能将所有的隐藏。每每倚窗而坐,看着那蓝天白云,那绚烂的春天,无尽的怅惘和深深的无助将她缠缚其中,不能解脱。
而这时的淑妃一直得太后的宠信,就是霞妃也凭着她特殊的身份和美貌在宫里如鱼得水,据说皇上对她是宠爱的,新后的处境其实是尴尬的。
对此,楼四儿只是淡淡一笑,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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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水,树影朦胧,楼四儿久不能寐,摆手摒开了青蕖,在园子里慢慢地踱着步。
园里树影叠嶂摇曳,夜风飘荡着淡淡的、不知名的花香,幽深而静谧。隐隐间,有一点灯火,青石上放置着几个素果盘子,插着一炷香,一个素衣女子正在拜祭。
轻碎的脚步声惊动了她,回过头来,赫然是淑妃。她依然素颜如玉,袅袅婷婷,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衣袂飘动欲要乘风而去。
这是两人自傅大夫人死后第一次单独面对,一时间静静地凝着对方都没有说话,只是那曾经的亲情、心境悄然地变了,陌生而幽切。
淑妃垂下眼睑,恭谨地行了个礼,不亢不卑地,“臣妾参见皇后娘娘!”那言辞中有几分不屑,还有几分嫉恨。
楼四儿恍惚着,只觉得嘴里干涩,弥漫着苦味,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淑妃转脸看向那月儿,道:“请皇后恕罪,因为家母仙去不能尽孝床边,臣妾情切,只能对月祭拜以表孝心。”
心底那根紧绷着的弦铮的一声断了,她知道她所说的家母指的是谁。漫天的懊悔和悲恸紧紧地攫住楼四儿的心脏,一点一点地收缩、攥紧、撕扯……让她承受不住地弯下腰,贝齿死死地咬着唇。
当日,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死在她的面前这是她一生中的噩梦,每每梦中醒转,痛不能抑。只是,她将所有悲伤隐藏,她没有,也不能去傅府吊唁看望,甚至在潜意识里她拒绝承认这个现实,如今却被血淋淋地撕扯开了!
淑妃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道:“大娘死了,爹爹也病了,府里什么都乱了!”
是的,或许傅老爷直到现在才明白,傅家的天就是大夫人,她用她的坚忍、贤淑、端庄支起了一片天,而天却轰然塌了!
楼四儿身体蜷缩成一团,身子剧烈地颤抖着,那口淤血涌上了咽头,顺着嘴角慢慢沥下。
淑妃视如未见,声音里不尽的幽怨,“如果不是你,大娘怎么会死?爹爹怎么会病倒?傅小楼,你瞧瞧,你是天朝的皇后,尊贵的皇后,可是你给傅家带来了什么?是灭顶的灾难!还有皇上,你知道吗?”她眸中的恨意灼人,“薛简反了!讨檄文上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皇上强占了他的王妃!傅小楼,你是祸水!你是祸水!”
楼四儿抱住头,头像是炸了般的痛,喃喃着,“不是,不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瞧着她恨意的脸,绝望和悲伤要将她吞噬。迷蒙中,眼前是迸裂的鲜血,还有大夫人最后绝美的笑容,“好好的……要好好的……”泪,如同泉涌般。她踉跄着移动着脚步,一步步地没有目的地走着,身后是淑妃幽冷的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