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蹒跚了多久，她腿一软，终于跌跪在地，手死死扣住地面，身体哆嗦得如同秋天里在枝头打旋的叶子。
像是一阵轻风拂过，头顶上响起轻轻的叹息声，她迟滞地抬头，泪眼婆娑中，她看到了那张儒雅俊美的脸，熟悉而又陌生。
殷镌满脸的疼惜，低低地，像是怕惊吓了她，“四儿！”
楼四儿呆呆地凝注他很久，嘴唇翕动了几下，弯起苦涩的弧度，声音嘶哑，道：“你到底是谁？大哥？还是殷国的王爷？”
殷镌半跪在她的面前，对着她的眼睛，那眼眸深得像千年深潭，一点星光在其中闪动，淡淡地，却很笃定，道：“是大哥，也是殷国的王爷！”吸了口气，“现在我是殷国护国王爷殷镌！”
楼四儿喃喃着，“王爷?殷国？原来，你们都在骗我，是不是？葵娘是，你也是！”她笑，带着讥讽，“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四儿！”殷镌叹息着，把她半圈入怀里，小心地拭去她嘴角的鲜血，“别这样，你这样，我会心疼的……”下定了决心，“所有的，我都告诉你！我其实是殷国五王子，五岁那年因为殷王篡位大肆杀戮皇室兄弟，母妃只能带我和哥哥离开，只是，逃亡中，哥哥和我们走散了……”他的眉头蹙了下，那其中的艰险是他不堪回首的。“……我们流落到边境，遇到了……傅老爷，他怜惜我们娘俩便带我们回京。母妃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因为我们没有后路……我们一直生活在天朝，直到葵娘找到了我。……母妃已经回不去了，而我，”他眸中有什么在闪动，“殷王朝是不允许皇室的血脉流落在外的！而此时，哥哥已经在朝堂中占有一定的地位，并且暗中蓄养死卫，以期一击即中，我所能做的便是给他最大的支持！”
楼四儿甩甩头，想要将混沌的思维归拢，所有的猜想和疑点一点点地，被一根看不到的线串联起来，她道：“你离家那么多年，其实一直在为他蓄积力量？”
殷镌点头，沉声道：“他要依靠我，而我必须支持他！因为我们是一母同胞！”
“那葵娘……”她觉得喉头干得冒火，“你早就知道她的身份？而让我和她亲近，也是你们谋划好的？”
殷镌迟疑地点头，握紧她的手，“但是，相信我，我没有伤害你和傅家的人。至于大娘的死，我也很难过。”
提起母亲，楼四儿痛难自禁，死命地揪住衣领，大口地喘着气。
殷镌轻拍着她的背，沉痛地，“别这样，四儿，那不是你的错！”
楼四儿的情绪稍稍平静了些，而身上的力气已经被抽空了，她只能倚在他的怀里，艰涩地，道：“那个金公子，应该就是你的哥哥，他一直与薛简暗中勾结？”
殷镌迟疑了下，道：“这其中我也不太清楚。不过，都过去了！”他看着她，眸色纠痛而热切，“我这一次来天朝是因为你，四儿，对不起，我说过我要来接你，可是……不过没关系，我这就带你走！四儿，跟我走！跟我走！”
楼四儿苦笑道：“跟你走？你知道你在做什么？想让你我万劫不复吗？”闭了闭眼，“我是天朝的皇后，你是殷国的王爷，我们再不能有任何交集！“
殷镌的胸口像是被什么重重锤击了下，呆了片刻，干涩地道：“四儿，我还是迟了些，是吗？”
楼四儿掠了掠鬓前的碎发，苦涩更重，道：“本来你便是我的大哥……”
“不是！”殷镌突然爆发起来，嘶声道：“你知道我的苦吗？我等了你很久了，从你五岁那年，我便告诉自己要等你长大，等你成为我的妻子！可是……”他痛苦地，“后来发生的事情不能让我掌控，我也想过要放弃，只要你过的幸福！可是，薛简负了你！我发誓我不再退却，我要给你幸福！”他紧紧地握着，那狂热和急切几乎将她燃烧，“只要你愿意！四儿，我可以带你走！走的远远的，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你不是一直想游历天下吗？我可以陪着你，直到很老很老……”
楼四儿的眼泪无声地流下，游历天下，携手烟霞，曾经是她的梦想，只是，这梦已经遥不可及！摇着头，喃喃着，泪水飞溅，“迟了，迟了……我们终究是不可能的！……忘了吧，都忘了……”她猛然挣脱他，转过身踉跄着走了几步。
殷镌咬着牙，恨不得敲醒她，道：“四儿，你不适合在这儿生活，你想要的，他给不了你！或许，他能独宠你一人，但是，后宫从来不缺女人，也会不断地进女人。如果有一天，他的承诺不再，你会如何？你要将你的一生消磨在与其他不同的女人争夺夫君的战争里吗？你会为这份不可能实践的承诺放弃外面的天空吗？……”
楼四儿身子颤了颤，终究没有停下。
殷镌目送她逐渐远去的、单薄的背影，眸底是疯狂，是暴戾，是阴鸷，攥紧了手，轻笑声，凄厉的，如同呓语般，“四儿，为了你，我才一步步的走上这个位置，为了你，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为了你，我不惜铤而走险……”阴森森地，“我会让你看到，比起他的江山，你有几分的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