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一位年逾古稀仙风道骨的清瘦老人行至在清幽的小径上,眉头深锁,目光浓郁。
他双手负在背后,行至千尺湖畔,站立在一棵落叶飘飘的梧桐树下,凝神望着眼前身形变幻莫测的白影。
她长发飞扬,似行云流水,飘逸洒脱,裙角飞飞,若银河流星,灿烂如虹。此时,正与白色灵猴追逐玩耍。
转眼间,丫头出落的似出水芙蓉般清丽淡雅,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如此灵气逼人的奇异女子,足以颠覆天下啊!
可惜生在深山,也只有在此山中才能见到如此不染纤尘的精灵女子。
老人轻捋胡须,目光突然沉了下去,此次出谷恐怕是凶多吉少阿?虽然隐居山野多年,终逃不出红尘俗事,恩怨情仇岂是想抛就抛得下的呢?人生在世,莫恋红尘,只可惜人非圣贤啦!只怪老朽一生侠肝义胆,爱憎分明才趟了这趟浑水,想抽身已为时已晚了。
“爷爷,”淖漪见老人神情担忧,随及飘到老人身边,突兀的叫唤了一声。
老人看见淖漪来到身旁,一脸关切之意,不禁呵呵一笑,愁眉舒缓,“丫头轻功已练至炉火纯青的地步了,都快要把爷爷比下去了,真是后生可畏啊!“淖漪天生异禀,资质聪慧,医术轻功早已超出老人所料,此话绝非虚言。
“爷爷才是高手中的高手,世界第一,”淖漪秀眉一挑,竖着大姆指,说得理直气壮,神态可爱之极。
“哈哈,爷爷老啦,”老人放声大笑,那长长的白眉都笑弯了,也只有这丫头有本事让他如此开怀。
“爷爷,您有心事么?”淖漪歪着头,眨着大眼睛问道。
“来,丫头,坐下,”老人指着湖畔的石头,恢复了慈祥而又严厉的面容。“丫头,明日爷爷得出谷一趟,回来日期不明,你要乖乖呆在谷中,切记切记!”老人见淖漪坐定后,语重心长地说道。
“出什么事情了,有这么严重么?不是四年出去一次么?怎么变一年了?”淖漪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天下大乱?”淖漪见老人深思不言,眼底闪过一丝狡诘,随口说道。
老人抬眼看着眼前的小女娃,这丫头未经世事,却总是猜得八九不离十。
“而且我一年前救了个不该救的人?”淖漪目光灼灼,这个问题她早就想问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丫头,能告诉爷爷你是哪来的这些想法么?”老人第一次觉得自己一点儿也不了解这个一手带大的孙女,有时候她似无心说出的话却不无道理。当然了,老人永远也不会知道此孙女非彼孙女了。
这年代哪有什么事比天下大乱还严重的,至于拂剑,他气质非凡,非富即贵,要不然就是个江湖侠客,他的招牌就是青风剑,还有此刻揣在她怀里的夜明珠,否则爷爷也不会知道的这么清楚。而这个人对他们现在进行的事情肯定是有所影响的。
“呵呵,猜的,不是就算啦,”淖漪傻兮兮的笑着打马虎眼儿。
“你说对了一半,也确实救了一个不该救的人,”老人许久后突然说道。
“那他是什么人?”淖漪趁热打铁的问道。
老人不言了,只是看着西沉的夕阳,神色肃然。
“爷爷,我跟您一起去吧!”淖漪很想出去看看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她只好放弃前面的问题,央求道,一脸期待,令人不忍拒绝。
“不行,爷爷有要事待办,你给我呆在谷中,哪里也不许去,”难得老人如此斩钉截铁,用如此冷硬的语气跟她说话。
淖漪知道没戏唱了,满脸委屈,“不去就不去嘛,也用不着凶我啊?”她吸了吸鼻子,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丫头,别怪爷爷,爷爷也是为你好,”老人叹了口气,目露无奈之色,欲言又止,似有难言之隐。
“我知道,”淖漪闷闷地道,不情不愿的耸拉着脑袋。
老人看着千尺湖幽幽的水纹,缓缓地说道:“爷爷有位世交好友,是位高僧,我曾请他给你算过一卦,你命有三劫。”
淖漪吓了一跳,她听见算卦就神经过敏。
“什么三劫呀?”淖漪迟疑的看着爷爷,不怎么确定。经过这次命运的改变,她不得不信这个邪乎的东西。
“你本非我亲生的孙女儿,你是我在一场大火中抢出来的,那年三月初三,你还未满一岁,此为一劫。”
淖漪不敢相信的看着爷爷,三月初三,怎么这么熟悉啊?三月初三是她二十一世纪时的生日,也是巫氏在破庙拾到她的日子,如此凑巧的事未免太过离谱了吧?淖漪怔怔的听着老人继续说着:“大火烧了一天一夜,除你之外无一人幸免,江湖上曾经赫赫有名的思墨山庄,一夜之间化为灰烬啊!”老人说起来似乎还心有余悸。
“你十岁摔伤失忆此为第二劫,这第三劫就在今明两年,躲过了也算你造化了。”老人声音飘乎,“我今夜连夜出谷,你好自为知吧,”老人看了一眼怔忡的淖漪,慢慢起身离开了。
有些事情总得让丫头知道,也许以后没有机会告诉她了。
不会这么衰吧?怎么转来转去都是没爹没娘的孩子呀?这回倒好,还背负了一个灭门之仇,好歹也借用了这家唯一命脉的身体许多年,不揽在身上于情于理似乎都说不过去哦?这无头公案叫她如何查起啊?思墨山庄?还有一劫?是活节还是死扣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爷爷不带她出去故弄玄虚糊弄她的吧?得在去问问。
淖漪飞奔回屋,结果还是晚来一步,果然是糊弄她的,人影都没了,就这么跑了啊?淖漪无力的蹲在门口,两行清泪无声无息的滑落,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流泪,爷爷也抛弃她了吗?飞飞掺到她的身边,似要分担她的忧伤。淖漪突又“噌”的一下站起来飘到千尺湖,看见爷爷急掠而去的身影,“爷爷,一路保重,您一定要回来,”声音淹没在流水声里,没有回音。
秋风呜咽,冷月无声,淖漪单薄的立在风口处,无端端的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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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
老人半年没回来,用手指头想想也能猜到,爷爷肯定是出事了。
淖漪顾不上爷爷的嘱托,管不了自己的命数,况且那个真的淖漪已不在人世,说不准这一劫自动消除了,爷爷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至亲的人,她要去找爷爷,灭门之仇先放放,如果顺便一并解决再好不过了。(真是个没良心的)
淖漪坐在镜子前,第一次这样认真的端详自己,一时惊为天人。
很久很久以前,她喜欢帅气简单的短发,现在却爱上了这头乌黑油亮的青丝,也许是山间清泉的滋润,也许是她精心的呵护,秀发柔顺光滑,丝丝缕缕动人魂魄。
而她不知道,正因为她这飘逸妖媚的青丝,牵绊了几多儿女情长;她灵动曼妙的轻舞、绝世的风华,搅乱了江山,震乱了江湖。
镜中的人儿虽不是空前绝后、惊世骇俗的美人,蒹蕸伊人、倾城倾国用在她身上也不足为过。她有些震惊,生得如此容颜,却背灭门之灾,红颜薄命她该是逃不掉吧!(不会是有自恋倾向吧,汗!)
她拿起备好的颜料,轻叹一声:“拿这种东西涂在这么美丽的脸上,真是罪过,”嘴里虽然惋惜,可手里的动作且未见有缓。
一个时辰后。淖漪再看镜中的自己,不禁吓了一跳,她的易容术没这么高吧。腊黄的皮肤雀斑点点,眼睛一只大一只小,嘴有点歪,两颗暗黄的大门牙耀武扬威的露在外面,只是两根油亮的麻花辨子极不相衬的晃动着。
“飞飞,”淖漪坏坏的一笑,对着门口叫道。
她转过身对着跳进来的飞飞做了个鬼脸,不料飞飞怪叫一声“嗖“的一下就不见影儿了。
“哈哈,有效果,不过也没那么夸张吧,“她大笑着自语道,飞飞都能吓跑,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万事具备,还差点银子,出门不带钱,到哪里都行不通。
她身上除了一颗夜明珠之外,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而且夜明珠得还给人家,不算她的私有财产,如此一来,她就是一无所有。看来只有对不起爷爷了。她走进爷爷的卧房,翻箱倒柜的找了半天,半个铜子也没找到,还真不是一般的穷啊!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突然看见爷爷床底下有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哈!真是“车到山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盒子上的花纹古典而雅致,肯定是很贵重的东西。她轻轻一掰就开了,竟然是一对精致小巧的玉镯,真是稀世珍宝啊,她拿起来想都没想就往手上套,左瞅瞅,右看看,戴在她的手腕上真是相得益彰,仿佛就是为她订做的一般,简直令人爱不释手。
“真漂亮,”她看了又看喃喃自语。
可当她要取下来时,无论她怎么用劲儿,那玉镯就是粘在她手上一般,取不下来了,“算了,以后取下来了再还给爷爷吧,说不定是爷爷送给哪个女子的订情物呢!”她折腾了半天,最终实在没办法,只好先戴着了。
她拎了一个小小的包袱,看了看居住了十几年的茅屋,暂时再见了,我会回来的。
可没想到此一去,归期无望啊!
“飞飞,我走了哦,”清脆的声音在山谷回旋,明净的千尺湖畔不在是轻盈灵秀的绝代佳人,而是一个长相奇异背有些驼的丑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