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的惮房,老和尚清瘦的身影似惮房外的青竹,挺拔而立。“寻空,”声音刚落,只见一个小男孩儿不知从哪里闪了出来,约十三四岁,眉清目秀,两只大眼睛贼亮贼亮的,极是漂亮。
“师傅,“稚气的童音回荡在孤寂的惮房。
“过来,”老和尚将寻空招自跟前,对他小声吩咐了些什么,小男孩儿一个劲儿的点头。“一定要谨记为师的话,不可调皮贪玩,此事非同小可,”老和尚一再嘱托道。
“谨尊师命,”说完几个跟头就翻了出去,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
老和尚目望云雾未散的天空,该来的躲也躲不过,离风老儿,你这孙女儿比老衲想象的还要聪明。因你失踪,她将飘零江湖,因果注定,这也是她的命数,只是不知是祸是福?蝶影,蝶影?莫非……老和尚目光一沉,看似平静十八年的江湖风雨欲来,却未料岂一个乱字了得啊?
淖漪一行三人离寺已是午后,此时云开雾散,天地净远空明,山峦叠起,流水淙淙,清澈的深潭映山鉴木,虽时以入冬,却也带着几分豁达空明。随着马车远离古寺,大自然万物种种声音此刻都归于沉寂,只有偶尔传来逐渐遥远的钟声,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小姐,能给我个解释么?”淖漪打破沉默道。
“你没有问到你想要知道的东西么?”月水柔轻飘飘的看了淖漪一眼,无丝毫愧疚之意,语带玄关。“老和尚是世外高人,今年刚入春我前来求签偶得一见,他说,有一日我会得人所救,让我带之前来相见,请恕我冒犯之过,“月水柔神情淡淡的道。
“算了,我并不介意,只是你应该在来之前跟我说一声,弄得我一头雾水,跟傻子似的,”淖漪大人有大量,也不计较这些小事情。淖漪心道:只是这月水柔似乎太过聪明了,她如何得知我要问事情。
沉默了片刻,“你刚刚抽了个上上签哦,是不是问的姻缘啊?”淖漪调皮一笑。
“你不也是么?”月水柔面上一红,低低的道。
淖漪耸了耸肩,她那签文实在奇怪,只有签文,没有批注,也无上中下之分,是个下下签也说不定。
签文说:轻投微石起波痕,景色满园好乾坤,独依危楼残梦醒,孤心拭泪葬落英。
她又不是林黛玉,葬落英?她可没那个闲情,至于有别的什么深意,就不得而知了。可想想自己的奇异身世,估计还真有点悬。
一阵喧哗吵醒了正晕晕欲睡的淖漪,她眯着眼打开帘子向外看了看,只见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儿跪在街头,旁边是位已仙逝的老人,身上破烂不堪。
“卖身葬父?”淖漪眉心一拧,看那小孩子可怜的样子,淖漪心里酸酸的,“停车,停车,”淖漪对着车夫叫道,回过头对月水柔说道:“借我些银子。”
“小荷,我们还余多少银子,”月水柔刚醒过来,不知发生的什么事情,懒懒的问道。
“送去捐在庙里的银子,还有五十两,”小荷不敢隐瞒,如实答道。
“尽数给水一姑娘吧,”月水柔挥挥手说。
淖漪接过银子谢道:“改日奉还,你们先回府,我随后就到,”说着就跳下了马车,向那人群中走去。月水柔掀开帘子瞧了瞧,“走吧”她无力的笑了笑,真是个爱管闲事的女人。
“小朋友,你要多少银子?”淖漪至今还不清楚一两银子能兑换多少人民币。
小男孩儿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伸出两根小指头,“二十两吗?”淖漪说着就要掏银子,小男孩儿摇了摇头,“二,二百两?”淖漪纳闷儿了,她总共才五十两啊。
谁知小男孩儿头摇的跟波浪鼓似的,“那到底要多少嘛?”淖漪两只不协调的眼睛翻了一下,“二两,”小男孩儿低下头咕噜道。
“早说嘛,给你三十两,不用还了,”淖漪拿出三个大元宝,剩下的碎银自己收了起来。
小男孩儿受宠若惊的看着她,怀疑她是不是弄错了,淖漪笑着摸了一下小男孩儿的头,站起身准备走人,忽然撇见一看熟悉的白影,一闪而过。
“飞飞?”淖漪叫了一声,急速的飞了过去。
小男孩儿正想说什么,只见那个丑姐姐转眼就不见影了,惊讶的腮帮子都要掉下来了。随及又恢复了哀痛的模样儿,只到人群散去,小男孩儿拍了拍身旁的老头儿,“可以起来了,谢谢配合,这是你的工钱,五两银子,够多了吧!”男孩一脸算计,老者却没丝毫埋怨之色,满心欢喜的捧着银子一个劲儿的谢恩。
唉,淖漪要是看见这一幕,一定当场气绝身亡。
淖漪一路跟寻,不知不觉转到了满香楼,“奇怪了,明明看见了,怎么转眼就不见了?”淖漪四周看了看,这满香楼大白天的怎么歇业了?难不成要倒闭了?淖漪有些幸灾乐祸的想着,“大爷,这酒楼怎么停业了?”淖漪想归想,可谁会跟银子过不去呢,尤其是那财迷心窍的老板娘,小气刻薄,一定有什么古怪。淖漪很小心眼的记着上次被老板娘算计的事,心里有气来着。
“每个月的今天都歇业,”老头忙着手里的活计,头也不抬的说。
淖漪想了想,无缘无故的歇哪门子业啊?她缓缓的跺到酒楼的后面,见四下无人,她倒要去瞅瞅,想也没想的飞身上楼,依在屋脊之上。
“城外难民夜幽堡已开始安置,我探知除凤使鱼目混珠之外,另有一股神秘人物也混杂其中,不仅武艺超群,而且联络方式极其隐秘,现在还不知用什么方式联系,”这不是老板娘的声音么?怎么扯上难民了?淖漪一时好奇,翻身而下,藏于一个大屏风后面,动作极其轻柔。
老板娘脸若玉盘,娇媚多情,足以颠倒众生。
乖乖,飞飞怎么也在那儿,难怪转眼就不见了,背对着她的是一个青衣男子,戴着青纱斗笠。
那男子点了点头,老板娘继续说道:“慕容魈调回了月大公子和独孤璞,他们现在已经行动了,而且我发现城内有一位儒雅俊秀的公子哥儿,极其可疑,只是那男子谨慎小心,暂时没有发现有什么破暂。”老板娘抿了抿嘴,眼底是能掐出水来的温柔,可惜面前的那位爷好像不解风情呢!
“还有什么吩咐么?”老板娘神情暗了下来,低语中透着丝丝忧伤。
那男子站起身,挺拔倔傲,他伸手轻轻的摸了一下飞飞的头,“暂时没有,”声音冷彻入骨,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呀?
老板娘苦笑了一下,自己恐怕连这只小猴儿都不如吧,“这就要走了么?”
那男子点了点头,淖漪来不及想起是谁,眼看那男子就要带飞飞离开,她心下一慌,想也没想的就从屏风后面跳了出来,暴喝道:“飞……”刚出声音,一柄长剑已搁在脖子上了,冰冷入骨,顷刻之间,杀气四溢,老板娘右手紧扣的四枚银针还未来得及发,这男子的功夫也太,太了得了吧!淖漪这会儿脊梁骨儿都是凉的,冷汗渗渗。
“大,大侠,我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听见,只是这小猴子是我朋友,我们不久前走散了,多谢你收留照顾,呃,您这剑,能,能离远点儿吗?”淖漪真知道厉害了,江湖险恶可不是说着玩儿的,她咽了咽口水,夜探夜幽堡时也没这么紧张,这男子整个就一邪气阎王,淖漪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那男子听到她说话的声音时身形明显一顿,杀气来得快去的更快,他收剑入鞘,干净利落。
淖漪侧目望向他,见他退到了一个阴暗的角落,青纱遮面,看不清面容。
杀气一散,淖漪感觉轻松了许多,心里却是怕的要命,那老板娘此时面若秋霜,手里的银针虎视眈眈,“你不想活了?”老板娘冷冷的道。
淖漪惊慌的看了她一眼,抱起吱吱叫的飞飞,“告辞,后会,后会无期,”淖漪惶恐不安的笑笑,后退两步,夺门而去,可谓仓皇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