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茆娘,”微严的声音制止了老板娘的动作,老板娘垂下手不解的看着他,曾几何时,他竟如此心软了?
拂剑望着淖漪离去的身影,手紧紧的握着剑柄处,果然是她,他在街头看见飞飞的时候,就猜到了。
刚刚如若他慢半拍,茆娘的银针就会打中她的命门,后果不敢想象,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要不是记得她的声音,还真认不出来,也只有这精灵般的女子才能想出这么“惊世骇俗”的打扮吧!“拂剑,别让我下次碰见你”的叫嚣声还萦绕在耳,而今相见却恍若隔世。她一个人出来的么?原打算见过茆娘后就去寻她的,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见面,而心底莫名的担忧却是又添了一层。如果不是重任在身不便相认,呵,他冷笑着转过身看着阴沉的天,即便相认又如何?最好以后都不要再见了,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没有资格说喜欢,爱对他来说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字眼,而他也不需要,只是,淖漪,你一定要好好的。
书茆娘看着呆呆的站着的拂剑,看不清他的脸是什么表情,只是身影显得单薄而孤独,散着微不可察的忧郁和悲苦,她心底微微的泛疼。
“你可知她何时进屋的?”拂剑冷冷的说,不带情绪,不带质问。
书茆娘垂首而立,她的神经永远绷的如琴弦一般,只有在他出现的片刻才有稍微的松懈或者断裂,这也是不允许的,书茆娘无语的沉默着。
“注意天水城的动态,”人影一闪,声音从空气中飘来,遥远而空灵。
书茆娘看着拂剑离去的方向出神,喃喃道:“你竟然放过了她,是故意的么?”
一直以为她是他的知己,直到她看到眉妩,那个如他一般冰冷邪魅而又美丽看似无情却多情的女子。
他俩是那么般配,那么的默契,一样的表情,一样的冷漠,一样的绝情,他们曾相依为命,同甘共苦,她是嫉妒的,嫉妒的心碎神伤。她以为自己是聪明的,她以为可以温暖他坚硬如寒铁的心,终究还是错了,错的自己神形俱损。
有时候,她宁愿自己从未见过他,这个一身冷傲、孤独如风的男子,这个让人闻之变色的男子,只是她一直都在自欺欺人。她知道眉妩是爱他的,尽管冷若冰霜,却爱他胜过自己的生命,她也是,只是两个女子相同的爱,相同的付出,得到的回报也是相同的,他谁也不爱,甚至他自己都不爱自己,他仿佛是没有灵魂、没有心的混世魔王,杀人如麻,让世人惧怕恐慌。
无情不似多情苦,只有相思无尽处。书茆娘收回银针,颓然的坐在板凳上,泪如雨,满面伤。
他变了,自两年前失踪二月后,他奇迹般的活着回来了。
从此以后,以前的暴戾之气收敛了很多。眉妩说青风剑夜明珠也不翼而飞,他一向视剑如命,对此竟然缄口不言,更奇的是他偶尔对着天空出神,脸庞僵硬的线条会柔和许多,他竟然置犯大忌于不顾,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谁也不知道当年风云渡一战究竟发生了什么?
书茆娘眼神突变犀利,那丑女子轻功如此出神入化么?虽然她稍有懈怠,却是半点声音也未曾听见,而拂剑竟然放她一马,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淖漪确定脱离危险后,顿时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汗流颊背。
回头看了看满香楼的方向,那地方八成跟她犯冲,一次丢人现眼不算,这次差些连命都丢了,又是这该死的猴子,害得她出生入死。
“飞飞,看你怎么跑的,叫人把你卖了,受虐待,耍猴戏,看你怎么办?“淖漪缓过气儿来,开始数落飞飞。飞飞吱吱乱叫着,还一边比划,淖漪气的懒得理它,飞飞见状只好耸拉着头,第一次深切感觉到不能说话的悲哀了。
咦,那不是东门么?去看看,淖漪侧头张望,才发现已跑到了出城的东门。
淖漪顾不上心惊未平,拉着飞飞直奔东门城楼。放眼远眺,乱山平野,暮色苍苍,烟雾袅袅,前两天一片萧条荒凉,难民无容身之所,只与呜咽枯萎的秋草相依为伴,现在一排排的草棚立了起来,不远处燃起了几堆篝火,总算有了些许生机。
“占姑娘,怎么?如此不放心么?”一个戏谑的声音自背后传来,不用猜都知道,是那个大冷天还摇着大扇子的怪胎独孤璞。
“顺道来看看进展如何,看来二位没有偷懒,一天功夫能给难民造好遮风避雨之地,果真了得,真是功德无量啊!”淖漪一脸不敢苟同,斜眼翻飞,丑不忍睹。
“好漂亮的猴子,姑娘此去云觉寺收获很大嘛!”独孤璞不理会淖漪的挖苦,突然眼前一亮,面露惊异之色。
“她叫飞飞,是我失散多日的朋友,”淖漪笑着道。
“哈哈,得与灵猴相伴,姑娘真是好福气,”独孤璞不知是真心还是嘲弄,大声笑道。
“很好笑吗?”淖漪白了他一眼,哼,还以为他见识高点,也只不过平庸之辈呢!哼。
“姑娘误会了,称动物为友的在下还真没见过,姑娘真是奇人,”独孤璞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的道。
你没见过的何其之多,真是大言不惭。淖漪正想损他两句,却见月缜炼走了上来,月缜炼见淖漪在此,本来想说什么的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怎么样?差不多了吧?”独孤璞问道。
“明天就可以施粥了,今天晚上进城买些馒头对付一晚吧,不知占姑娘有何具体方案?”月缜炼难得主动跟她说话。
淖漪猛然想到满香楼老板娘的话,心底一沉,难不成有人拿难民生事儿?“我自有妙计,不过今晚得多派些人手巡逻,以防安全。”淖漪目望苍茫的远山,计上心头,还得好好琢磨琢磨。
月缜炼与独孤璞对望一眼,跟他们想到一处了。
独孤璞折扇轻摇,目光闪烁,一丝浅笑挂于嘴角,明天会有什么好戏开罗?他竟有些期待这奇怪女子的想法了。
庭院深深深几许,小楼寒,云窗雾阁,夜长帘幕低垂,一声浅浅低低的叹息打破了夜的清寒。
淖漪拔帘而进,“小姐为谁憔悴损芳容啊?”淖漪轻笑着说,为情苦,为情伤,世人最怕的东西,淖漪心里明镜儿似的。
月水柔回头见淖漪站在床头,“水一姑娘深夜至此有何事么?”淡淡的口吻,一如她淡淡的表情。
“路过小姐的楼前,见孤灯摇曳,不知不觉就走了进来,”淖漪看着月水柔,眼神清澈如水。
“是么?”月水柔美目流转却神情黯然。
“小姐还是早些安歇为是,我最近几天可能很忙,就不过来看你了,”淖漪拍了拍她的肩头,轻轻的说。
月水柔轻轻点头,漫不经心的。
淖漪走到门口回头看了她一眼,良窗淡月,虽失神落魄,疏影也风流啊!
淖漪慢跺回屋,夜沉沉,明天看来不是好天气呢!
这年头,虽不是兵荒马乱,可也不是太平盛世,看看,老天爷都作难呢!竟然还有人这么无聊,跑来充当难民,他们想做什么?揭竿起义?还是另有图谋?原以为只是单纯的难民,现在看来好像没这么简单?怪不得月尘轩答应的这么爽快,真是只老狐狸,做好了算他的功勋,做坏了拿她当挡箭牌,这浑水趟的……。人说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只好来鬼杀鬼,见招拆招啦,她还不信摆不平这事儿,最起码给他们搅和搅和,大家都别好过,淖漪冷笑着算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