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寒气逼人,淖漪开门出房,院落里已积了厚厚的雪,淖漪哈了口气,这鬼天气,真够人受的。天阴沉没的,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抬脚便向惊风楼行去,飞飞东张西望的亦步亦趋的跟着,看它似乎一点儿也不觉着冷。
淖漪走入大厅,见大家都到齐了,月水柔也在其中,她拧了一下眉,“大家早,呵,下雪啦,”淖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来她是迟到了。
“哼,让大伙等你,高兴了吧,”月水旨一身火红的棉袄特引人注目,傲慢无礼的说。
淖漪摸了摸鼻子,自知理亏,没说话。
她一身纯白的棉衣,显得有些单薄,朴素中透着淡淡的灵气,只是那奇怪的嘴脸让人不忍看之。
“水柔,你身体刚恢复,还是在家呆着吧?”月缜炼目光担忧,关切的说。
“是啊,你去了,我们还要照顾你,多麻烦啊!”月水旨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委婉,忙不迭的接话。
月水柔低垂着头,看起来委屈得很。
“让她去吧,我照顾她,”淖漪突然说了一句,说完自已都吓一跳。
“你,哼……”月水旨正想发飚。
“好了,再不走天就要黑了,”独孤璞淡淡的说了一句,独自出去了。
月水柔感激的看了一眼淖漪,淖漪轻叹了一声,真是自作自受,没事老是充好人,自讨苦吃,又摸了摸鼻子,扶着这位大小姐出门。
马车刚到城门处,就听外面乱哄哄一片。
“你们别假好心,这天寒地冻的,搭几个棚就完事儿了?那能挡住呼呼的西北风啊?你们早干嘛去了?”声音虽然沙哑,却是气愤异常,人群里都跟着起哄。
“就是……”
“我老母亲病重,就快要咽气了,”
“何止啊,天越来越冷,早这样,也不置于受这份活罪,”
“他们倒是躲在屋子里享受,还不是老百姓的血汗供着,”
“……”
“你们嚷什么?我们大冷天里给你们雪中送碳,你们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不知好歹,真是反了你们,”月水旨骑在马上,居高临下,气势汹汹,出言不逊。
这个小姑奶奶还闲不够乱,火上浇油。她这一说底下更是炸开了锅,乱作一团。大家怨声载道,有几个粗壮汉子眼看就要怒拳相向了。
“乡亲们,静一静,静一静,听我说两句,”不知何时,淖漪已站在马车顶上,声音婉转清脆,大家愣了一下,眼睛齐刷刷的朝她望去。
“怎么这么丑啊?”
“一副好嗓子生错地方了,”
“你从哪里冒出来的,长成这样还出来吓人,凑什么热闹?”
“~?、!&8226;¥,……”
“……”
大家议论纷纷,淖漪不尽觉得好笑,自身处境不担心了,倒评论起她的美丑来了。
“安静,”淖漪气沉丹田扯破喉咙的叫了一声,下面立刻鸦雀无声。淖漪略微寻视了一圈,乖乖,将近1000来人,真是个庞大的工程,也真难为这些老弱幼小了。
“大家受苦了,我们确实是来晚了些,谁不知老百姓是国之根本?是那些达官贵人乃至皇帝的衣食父母?而今遭天灾,又遇温疫,是应及时安置大家,不该让各位流离失所,背井离乡,”淖漪顿了顿,见大家一片惊疑之色,似在说这女子发什么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淖漪笑着从车顶上跳了下来,月水柔也从车里走了出来,诧异的看着淖漪。
“琼碧国内忧外患,现在好不容易国安初定,刚刚走向太平,让大家少了战乱之苦,大家也应该体谅国主的不易,作为子民理应替国家分忧,而国主又岂会遗弃自己的百姓呢?”
淖漪本不想如此说,亲生父母都能遗弃孩子,更何况国主了?呵,自己说的也是违心之论。
她跟这琼碧国国主又不熟,干嘛替他说好话,所以她随后又补了一句,“所以理应给大家补偿。”
“补偿?怎么补偿?死了老婆孩子老爹老娘的,你补偿吗?”这人明显无理取闹。
老兄,见好就收吧,再折腾,就喝西北风去吧,淖漪冷冷看着又乱作一团的人们,怪不得世人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悲这处,一点也不假。
“我们老百姓,只求过安稳日子,”那个老大娘倒说了句实在话。
“凭啥要咱老百姓分忧,……”这位觉悟太低。
“说得也对,”
“……”
一时大家众说纷纭,有赞同的,有不讲理的,有愤怒难平的,有默认的。
“大家先别乱,先把话听完,再作计较也不迟,”月水旨正想说什么,独孤璞摇着那破扇子不慌不忙的道。
淖漪哈了口气,接着说:“大家听我的安排,开始分组。第一组,老人、孩子、妇女,站在右边,分三小队站好,每人分发一百两银子;第二组,病患者,无论男女老少,身有患疾者站在中间,我免费给大家治病送药,另发放纹银一百两;第三组壮年男子,纹银五十两。另还有棉袄衣服等相关物资,大家有什么异议?”
“为什么我们只有五十两银子?”有一名男子不服。
“请问你家有几口人,”
“四口人,“
“全在这里?”
“是”
“那也就是说你家分到银子三百五十两,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况且你堂堂七尺男儿,走到哪里都能养活自己,后面还有安排,你若不服,这五十两也取消了,”淖漪早就想好了对策。这个是照顾那些孤身一人的孤儿的,便宜这些个有家有室的大男人了,还斤斤计较。
“哼,拿我们家的钱不当钱啊,你瞧她那样,真不知道她神气什么?”月水旨气的脸发白,恨恨的说。
“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月缜炼眼光扫着人群,警惕而严肃。
月水旨嘟着嘴看着淖漪那边,人群好像安静了许多,正在听淖漪说话。
“请大家在那边登记处将自己的籍贯、姓名、年龄、家庭成员等一一登记清楚,方可领取银子,以便日后我们的跟踪调查,看你们是否安家立业,否则分文不发。第三组需到我这边先验脉,再去登记,大家都听明白了吗?”
“我们为什么要验脉?”其中一个一脸横肉的男子粗声粗气的问道。
“我听说你们是从瘟疫中逃难出来的人,因为你们身强力壮,或许感染了或被传染了瘟疫还没表现出来,以防万一,先预防预防也不是什么坏事,”淖漪瞎扯的功夫算是练到家了,说的煞有其事。
此时月缜炼脸上寒气直冒,这丫头究竟打什么鬼主意,胡言乱语也就罢了,舍掉百万两银子也不说,难不成她真知道些什么?或者说是有什么企图?月缜炼瞅了独孤璞一眼,独孤璞折扇捌在了腰间,双目望着人群集中的地方,唇边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
“好,第二组先到我这边,第一组先行登记,第三组先进棚休息,”淖漪安排好后,对着人们喊道,得给那些人留个后路,一旦被发现是死无葬身之地,谁不是父母生父母养的,而且会引起恐慌,所以给他们一次机会,反正也不关她的事,她只要把难民的事管好就得了。
老百姓见看病不用花钱,还有那么多的银子和物资拿,自然风随一边倒,淖漪怎么说他们怎么做,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是这些本是良民只图平安过日子的老百姓呢。
淖漪拍了拍胸口,走到月水柔身过笑着说:“小姐,外面太冷,你呆到马车里,我要开始忙活了,”该是她一展身手的时候了,学了这许多年的医,除了救了拂剑之外,还没给第二个人看过病呢!热情还挺高。
“你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太有魄力了,”月水柔看起来很激动,苍白的脸上染上一层红晕。
淖漪笑而不语,你这一生也没见过几个人呢!淖漪虽然这样想,可心里还是挺高兴的,能得到月水柔的赞扬还真不容易呢。
小荷扶着月水柔上了马车,淖漪走到物资集聚地,对月缜炼等人说:“少主,登记入册的事情就交给你负责了,其重要性我想你比我更清楚,独孤公子负责发放银子,若是你看不顺眼的可以不发,然后依照原计划遣送回家,不能回老家的月老爷子怎么安排的就怎么办;至于大小姐,就跟我去发药材吧,”淖漪见各位没有异议,拍手道:“天气这么冷,人又多,估计要好些天,派人多生些火,另外准备好饮食,”
“你为什么不先给那些人验脉?”月缜炼冷冷的问道。
“那些病人可拖不得,你看,那个都快挂了,”淖漪说完就去难民堆了。
“挂了?”月缜炼还没反应过来,淖漪已走远了。
“她以为她是谁啊?指派起我来了,一丑丫头片子,神气什么?”月水旨气的脸泛白,指着淖漪的背骂着。没人理会她,她自觉没趣的撇了撇嘴。
“危机暂时消除了,经她这么一折腾,线索也断了,”独孤璞叹了口气,如释负重。
“她究竟知道些什么?”月缜炼小声道。
“知道也罢,不知道也罢,总之她的目的是单纯的,她的方法很好,平了民怨,替主子说了些好话,当然白花花的银子也让她这么给折腾没了,她的目的也达到了,”独孤璞笑着摇头,当月老爷子知道这丫头这么折腾他的银子,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呢?
“她从来没说要发这么多银子,老爷子一句话,竟让她如此嚣张,”月缜炼有些无力的道。
“走吧,兄弟,再晚些就得遭骂啦!”独孤璞拍了拍月缜炼的肩头,轻笑着去点银子。
月水旨听得一头雾水,他们刚刚说什么?呆了一呆,策马追了过去,她才不要去发那些难闻的药材,她跟去发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