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很少做梦的葛丕,今晚却不知怎么,被杂七杂八的梦魇纠缠不休。
许是最近工作太忙,精神太过紧张,许是今天段沐誉来访给她过大的触动,许是她今晚睡相不佳,手放在了胸口,总之,这家伙做梦了。
遗憾的是,她做得不是美梦。
人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人做梦和醒时不同,梦中的情景没有任何逻辑可言,片片断断,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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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的她似乎正在一个落后的山区里做工程。
这工地在深山老林里。她身边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在山中迷了路,天黑了,还未找到出路。没头没脑在林中穿梭,身后还有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野兽在追赶她。
她心里惊恐,发疯似的一直跑呀跑,强烈的恐惧感迫得她连魂都要离了壳。
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忽然出现了谨哥哥,他默不作声,只是拉了她一起跑。
葛丕一边哭,一边拉着他的手,仿佛他是她唯一的希望。
看到远方仿佛有着光亮,两人拉着手向那亮处狂奔。
跑了不知多久,出了树林,眼前出现了一条河,河边还有一条船。
葛丕浅意识中知道这条船就是出路,上了船就安全了。
她喜极而泣,跑到船边,回头看着几步之遥的谨哥哥。两人都是衣衫褴褛,狼狈不堪。不过,没关系,只要上了船,他们就安全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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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时,从树林边走出一人,带着斗笠。葛丕仔细想看,却总也看不清对方的脸。有一点,她却看得很清楚,那人手里拿着把枪。
手里的枪指向的是谨哥哥。葛丕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样做。
只是那把枪是真真的指着于谨。
为什么会这样?!他们已经跑了那么久,逃了那么远,都到了这里。只是一步之遥的幸福!却真真的卡在这里。
于谨的表情很平静,似是意料之中。他平静的向葛丕挥手,示意让她上船。
葛丕僵在原地,心里满是愤懑和不平。这是老天故意要折磨她么?之前没有让她死,让和谨哥哥在林中逃了一路都没有死。却在幸福唾手可得之际,又让她的希望又灰飞烟灭。她想问问老天,为什么要给她希望,又让她彻底失去!为什么?!
谨哥哥于她是什么?于她有多重要?她之前避免去想,也没有机会去面对这种选择。
她怔怔的看着于谨,眼睛里积累了太多的情绪。
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和他一起做,她甚至还从来没有听过他说过他爱她,她也还没有告诉过他……
三个字,两个人等了那么多年……
两个人互相望着彼此,眼中再也容不下别人。仿佛一切都尽在不言中。时间也在这一刹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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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砰的一声,杂着嘶嘶的声响。葛丕心里明白那人扣了板机……
一滴泪从她眼里涌出,她闭了眼,向于谨奔去。
仿佛时间被拉长了限度,一切变成了慢镜头。
一边是于谨安祥的伸了双臂,闭了眼,静等那子弹的到来。
一边是她疯了似的向他奔去。
一边是那射出的子弹徐徐飞来……
真好,终于到了他怀里。就这样吧,这样也算完满吧……
葛丕能感觉子弹射入她背中,血从她口里汩汩的喷涌出来。她脸上凝出一丝哭苦笑,她知道自己有多怕疼,知道自己胆有多小,知道自己有多怕死,只是她不知道……她睁了大大的眼,她要好好看着谨哥哥。
于谨抱着她扑通跪倒在地上,眼里是深重如山的惊和痛,泪水涟涟,满面惊恐,肌肉扭曲。
她的谨哥哥终于不再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平淡的表情了……
她一点也感觉不到痛,只感觉自己的身子变得很重,慢慢不受自已的支配。她吃力的伸出手,轻轻的,贪恋的抚摸着他的脸、他的额头,她定定的看着他。
真好,至少,他还活着。
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他在她心里有多重----重到她自己无法承受,重到她可以毫不犹豫放弃自己。
她张张嘴,想说话,已然出不了声,泪不由得缓缓沿着脸庞滑下,这是对她最大的讽刺么----终其一生,她终是没有机会对他说出那句话了……
于谨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恨不能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他摸着她的发,哽咽着。
她心里不免哀怨,在这一刻,谨哥哥你终也还是不能对我说出那个承诺么?
她的眼睁得大大的,瞳孔一点点变大。
于谨全身颤抖,他哀嚎着,猛的将唇贴到她唇上,拼命的吸吻着她,仿佛这样她就不会离去。
葛丕感觉自己的心一点点向沉下去,一点点失去呼吸的能力,喘不过气,意识也混沌起来。心里只余痛和伤在无边无际的蔓延,自己向着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一直沉没下去。
自己的一生终是和谨哥哥一场悲剧……
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
刹那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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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啊……有人在用力的摇着她。
葛丕睁开眼,已是另一个世界,有人正抱她在怀中,用力的摇着。
“冬瓜,醒醒,快醒醒!”是段沐誉焦急的声音。
惊醒过来的葛丕,看到坐在床边抱着自己正摇晃自己的段沐誉。
他紧簇着眉,两汪深潭正带着无名怒火和焦急无奈,定定的望着他。
葛丕自已是满身大汗,一脸泪水。
她还没有完全从梦景中回神,猛得坐起身,用手抱着脸,号啕大哭起来。
她心里的痛,无可言喻。
梦是人最不设防,最真实意念的体现。
知他婚后,她一直都在克制自己,和于谨很少联系。
真实的生活中,她都不能完全确定他究竟在自己心里有多么重。如今在梦中,她无意识中确认了真实生活中她极力隐瞒掩藏的真相。
在梦中是那样痛的体验,那么真实的感受,他是她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全的人啊。
那义无反顾的扑向他,那心痛的感觉,即便在此时,也是那么真切。
葛丕哭得撕心裂肺,那样的一个悲剧,她真的伤不起。
如今,她该如何自处?她该怎么办。他和她之间,前进无路,退也无门。
梦中是悲剧,生活中也一样。
葛丕咬着牙,抿着嘴,努力忍着心里的痛,克制着不断流出的泪。她两只手握成拳,紧张的放在一起,还是仍不住啜泣,鼻子一抽一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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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沐誉长叹一声,什么也不问,沉默着,一把拉住她,扯回自己怀中,哄孩子似的,抱着她,轻轻拍。
渐渐的,她心情缓缓平复,略略抬头,带着鼻音问,“你怎么知道我做恶梦了。”
他眼光有些清冷,看了她一眼又垂下,“你哭得那么伤心,我想听不到都难。”
葛丕心虚,不敢多问。她不知道他听到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做梦时有没有说过梦话。
她沉默着。他也无言。
------题外话------
噢耶!到110章了!加油!
涓漪前几天忙着给老爸做免费苦力,没得空来发文,特此检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