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救驾来迟，罪该万死，请娘娘恕罪！”
我抹了抹泪，抬起头，随声而去，竟是凌瑞曦。
我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他的袖子，说道：“凌丞相，你快救赫君，快带他回椒房殿。”
“是，娘娘。”凌瑞曦作揖道。他向身后牵来一匹马，把缰绳放入我手中，说，“刚刚救驾心切，未来得及备马车，臣即刻将皇上带回去。”
凌瑞曦把萧赫君放到另一匹马上，自己也骑上去，马鞭一挥，马蹄伴着飞溅的雪花，远去。看他们远去，我也登上马，刚扬起马鞭，不知身体一软，没有坐稳，眼看要摔下马。忽然腰间一紧，被一个人抱上马。
他一挥马鞭，微微一叹息：“皇上已经战胜正欲回宫。听说你在城外，他便急忙赶来。若不是你还在这儿，皇上他根本不会受伤！”
宫门大开着，云子衿带着我一路飞驰到椒房殿。椒房殿前的两排侍女见到我和云子衿，急忙跪下行礼。
我跳下马，正欲冲进去，却犹豫了一下，转身问正欲离去的云子衿：“泠延默是谁？”
“他是西泠的二王子。如今西泠王身患重病，军事大多由泠延默来掌管。”云子衿收敛了笑容，语气中少了些玩世不恭，“泠延默的野心比他父亲还大，一心想要灭南北，统一中原。他有勇有谋，任何事都是出乎人的意料，前几年的几次进攻他还未付之全力，却让我军大伤。若是他全军以赴，恐怕……北魏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若西泠即刻发动战争，我朝根本没有时间去准备。皇上现在又．．．．．．如此下去，这江山极有可能易主。皇上如今没有子嗣，就连你肚子里的那个是男是女都还是个未知数。”他微微顿了顿，“你能不能先把儿女情长放置一边，你的夫君不是一介匹夫，他是一个君王，一个肩负天下安危的君王。你身为他的皇后，必须要为他多想想。我和他一起长大，我们未及弱冠便出兵打仗，北魏的天下是他在刀光剑影中用生命抢来的，我很明白江山对他是多么重要。”他这样说，说完便离开了。只留我愣愣地站在雪中。
我只问了他五个字，他却说了如此之多，但未必全无道理可言。
或许在众人眼中，我只是一个妖颜惑主的女人。
“如今太后身在何处？”我问着身边的一个宫婢，“带我去。”
长乐宫，永寿殿。
屋内青烟袅袅，白绫纷飞。
一尊菩萨前跪着一个穿着华丽的中年女子，她敲击木鱼，闭目养神，嘴中轻声念着什么。
我进永寿殿后看到的情景便是如此。
我顿住了脚步，静静地站在门口凝视着她。似乎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她停下手中的一切，转过头来，见到是我，她有些愣神。
“怎么了，见到我还活着，很是惊讶么？”我淡淡地嘲讽道。
她收起眼中惊讶的神情，站起身，“不，哀家惊讶的是为什么来的是你。”
“皇上他挥了一天的刀，也累了……”
“不用解释，无论来的谁，哀家都难逃其咎。说吧，想要如何处置哀家？”她语气淡淡，仿佛已经看透了生死，“是凌迟，还是一刀砍死？”
我低低笑了几声，说道：“难道在太后的眼里，处置的结果只有死吗？”
她愣住了。
“虽然太后犯下的错理当处死，但是看在太后辛勤地将皇上与晋王养大的份儿上，尚可饶你。”我走到她身旁，缓缓地说道，“皇宫中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我相信当初他们的生母是死于子立母死的祖制下，而并非是你陷害。皇上对你的误会以至于夺了你做母亲的资格，但用他们两个所爱的人和霍氏一家的性命来为那个死于腹中的孩子偿还，这样的代价也足够了吧。”
她眼中闪着泪光，可以看出她是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见她不语，我继续说道：“在祭窑山的那座寺庙里，我会安排人的。保证太后今后过的日子一如从前。可是……晨将军一家便没有如此幸运了。但比起死亡，把他们发配边疆也算是便宜他们了。至于號国夫人——也就是太后的妹妹，她没有参与此次战乱，便饶其罪行，太后的外甥女晨淑妃也便留在宫中。”
“皇后……”她抬起眼看着我，眼中似乎闪着感激。女人终究敌不过岁月的侵蚀，她已渐苍老，“皇后如此做，皇上他能同意吗？”
我顿了顿才说道：“我想，换做他，他也会如此做的吧。”
“哀家失策了，一开始便已失策了啊！”她叹了口气，嘴中呢喃着。转眼环顾着永寿殿，泪水再也受不住禁锢流淌下来。
“爱恨分明自然是好，但是恨到盲目，亦非一件好事。太后拥有吕后的心狠手辣，却不及吕后机智，所以终究不能成就。后宫争斗固然存在，但是争斗的目的并非残害。我只希望太后能真正放下那些恩怨，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生。”我用手绢轻轻替她拭擦脸上的泪。见到她我心中有种莫名的伤痛。不知道我将来是否也会如此，当举目无亲时，是否我也会体会到那种孤单的感觉。
我行礼告退，转身之后却被太后叫住了。
“皇后，你虽拥有吕后的机智，却优柔寡断。最终不但不会独揽大权，反而会被深深伤害。哀家的话你可相信？”
“不是所有人都能当吕后的。我要的不是霸权，而是爱。我相信只要真心付出，便能得回报。这世界虽然血腥，却亦公平。”我只留下这样几句话，便离开了永寿殿。
身后的永寿殿依旧白绫纷飞，无形之间吐露着凄凉。
这段前世的恩怨，终于能告一段落了。我之所以原谅了她，自是相信身在后宫的悲哀。谁都看得到，无情的后宫造就了野蛮的人，但是又有谁会明白，那些野蛮人的骨子里淌着的，仍是善良的血。
我并不希望自己成为吕后，同时也不希望北魏会出第二个吕后。
“皇宫不是民间，皇上他不是你一个人的！”她在我身后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