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卓雅在与司徒默大打了一天之后,感觉心情舒畅了不少。泡了个澡,正悠闲地靠在房间的躺椅上喝茶,四阿哥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我让灵儿不用通报了。”
他以为这是他家后院吗?
卓雅一愣,随即也没起身。笑道:“四爷,别来无恙,坐。”
四阿哥看了眼正随意地躺在躺椅上喝茶的卓雅,见她没打算起身行礼。皱了皱眉便也不再理会,走过去坐在桌前的凳子上。淡淡地说道:
“这即将赴考的三百贡士,怕是也没有一个像你这么悠闲的。”
在这个夕阳无限好的时刻,那冷冰冰的声音一点也不讨喜。
卓雅就是觉得,那声音真的不好听!她亦是淡淡地问道:“四爷觉得我太悠闲了?那四爷有何见教?”勤学苦练努力冲冠吗?
“你以为你能蒙混过关吗?”皇阿玛一早便见识过她的本事。
他凭什么认为她想蒙混过关?他觉得这一个回合自己输了,就代表自己能蠢到那个地步吗?既然要做,那她就做最好的那个!她很清楚,事已至此,装无能?那只能死得更彻底!
可对于四阿哥的语气,她只觉得自己的神经在一点一点地被挑动。一勾唇角,丝毫不给面子地说道:“我求你,别一副你很了解我的样子行吗?四爷。”这胆大包天的话语成功让后者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这是第一次,她不装淡定,不装沉稳,不忍气吞声!语气中的讽刺之意毫不掩饰!
“你……!”他很想说:他只是担心她感情用事。可看着卓雅那讽刺的眼神,却怎么也无法开口。该死!又是讽刺!她为何就是那般把人看得透透的?她为何就是那般犀利得不留余地?
他紧紧地皱着眉,道:“陆卓雅,你果真铁石心肠?”
呵呵,铁石心肠?她笑了!“不止,我还狼心狗肺。”
“你想要什么?究竟!”是自由?自由是什么东西?她始终觉得自由大过一切吗?
“我想好好睡上一觉。”她困了,是真的。她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就是现在这种情况。
“你过分!”你知道吗?很过分!他额上的青筋突突直跳,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那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
“爷,慢走,门在那边。”卓雅直接往床边走去,她懒得跟他废话。一副他为自己想过多少的样子,实际上,不过是自己对他有用罢了。
四阿哥一气之下转身往门口走去,可不期然间一回头却见卓雅似乎悠闲了不少。竟然还真的往里间走去,打算翻开被子睡觉。
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脑袋里面早就绷紧的那根弦“轰”的一声,寸寸断裂!
四阿哥一个转身,穿过屏风。卓雅坐在床上,见他进来也没有理会。
踢掉了鞋便一边拉过被子,一边开口道:“草民不是说了门在那边吗,四爷莫非还没找到门?”说着伸出手指,指向外面。
她见四阿哥没什么反应,正准备继续说话,眼前突地出现一张放大的脸。四阿哥一只手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托住卓雅的后颈,他讨厌这个女人的盛气凌人!那力道之大,卓雅奋力挣了两下竟然挣脱不开。
卓雅正欲接着开口说什么,四阿哥猛地附上双唇,堵住那张足够令他的淡定姿态瞬间崩塌的嘴。偏偏要真动起手来还不一定打得过她,再接着说下去,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捏死她!
“Shit!”卓雅的眼中瞬间扑腾出熊熊的怒火,她感觉四阿哥的那双手几乎要将自己的颈骨给捏碎!
心下一横,将牙关迅速和拢。右手避开他挡过来的左手,握紧了拳头直接往他左边脸上招呼而去!
卓雅这一拳丝毫不遗余力,端端正正地揍到四阿哥的左脸上。下一刻后者便感觉自己的脸上猛地传来一阵生疼,这电光火石间的突然袭击成功让他一声闷哼,放在卓雅脑后的右手也微微松了一松。察觉到这点,卓雅趁机挣脱开来。
四阿哥用左手擦拭着唇角的血迹,心中愤怒至极,她那一咬的力道之大险些废掉了他的舌头。该死的!这女人今天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吗?他盯着卓雅的那双眼睛阴寒到了极点。
双目对视,同样的怒火燎原。良久,四阿哥冷冷的开口道:“毫无自知之明!”
卓雅闻言怒极反笑,将搭在腿上的被子一掀,赤脚走到那个用来放杂物的梳妆台前。抄起一个盒子打开,拿出了里面的东西便走回床边。道:
“不错,我最大的优点便是没有自知之明,这一点四爷不是一早便清楚不过?”
说完不给四阿哥开口的机会,她像是毫无理智地继续开口道:“说来,知道我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可不止四爷一个。因为,送我镜子的也不止四爷一人。不同的是,那人不会天天想着如何利用我,更不会一边利用我还一边想方设法让我对他真诚以待!”
事情已经闹成了这样,大不了也就是掉个脑袋。她早就受够了这种被人掌控的无力感!
一句话确实说穿了四阿哥的心思,但是反应过来他浑身又是一震。皱眉看着卓雅,道:“你,竟觉得他很好?”
卓雅趁四阿哥愣怔的瞬间将手里的镜子塞到他手里,也不回答他那莫名其妙的问题。
只是淡淡地说道:“此刻四爷想必也是恨不得宰了我。那我也告诉你,要么现在杀了我;要么,就别含沙射影地表示想为我好。我不觉得,也不感激,一点也不!”
看着她那“不知好歹”的样子,四阿哥只觉得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的心思全都浪费了。浪费得彻彻底底!一副老子天下最大的模样,她真以为自己动不得她吗?
越想越觉得气愤无比,他无法控制地起身,一只手猛地掐上她的脖子。卓雅看着向自己伸来的手,不闪不避。
可就在四阿哥欲要收紧的前一刻,他听见了卓雅那悠悠然的声音:“四爷,你欠我三条命,才还了一条。”
四阿哥瞬间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哭笑不得,这个如此过分的女人会任凭别人捏住她的脖子吗?他果真是气昏了头!在自己完全丧失理智的前一刻,他放下架在卓雅脖子上的手,拂袖而去。
卓雅穿好鞋,跟在他的身后走出里间,四阿哥转头扫了一眼。卓雅见此不慌不忙地说道:“草民恭送四爷。”这女人就是有把人气死而不偿命的胆量和本钱!
不可否认,在她开口前后他有一种从希望到失望的感觉。隐隐的,他似乎感觉到了,但仅仅是一瞬间,随即转头步出门口。这个房间,他一刻都不想再停留!
看着四阿哥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卓雅脸上那浅浅的笑意随之消失。掏出怀里的手帕,从容地擦掉嘴角的血迹,随后有些嫌恶地将那帕子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提起桌上的茶壶想漱下口,却发现里面的茶水在先前就已经被喝光了。她揉了揉眉心,走过去躺倒在躺椅上。懒懒的朝外面叫道:“灵儿。”
笑儿的身影随后出现在门口,她走进去问道:“头儿,灵儿之前随阿龙出去了。有什么事吗?”
卓雅见是笑儿,便说道:“噢,茶壶里没水了,她不在就算了。”
笑儿闻言道:“我去泡茶吧,头儿,你稍等一会儿。”
卓雅起身,摇摇头道:“不用,我自己走一趟就好,你忙你的吧。”说着端起托盘里的茶壶走出了门。
气得头脑胀痛的四阿哥出了瑟湘楼便策马狂奔,直到一条河边方才停了下来。摊开手掌,他看了一眼那块被卓雅退回的镜子。深吸一口气皱起了眉,将手里的东西猛向那河里扔去。
可看着眼前潺潺的河水,他接着便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个冬天。从她的眼中缓缓流淌过的清澈的流水,给他的感觉是那前所未有的震撼!那静静的美,美得平凡、美得令人平静,又美得夺魂摄魄!
舌头上传来的疼痛让他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嘴唇。四阿哥猛地翻身下马,直接跳进那刚刚扔镜子的河里。九月的河水已经开始变冷,在水里四处摸索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笑儿见卓雅自顾自地走了出去,连忙追上去。拿过她手里的托盘,道:“头儿,还是让我来吧,你都累了一天了。先去休息一下才好。”
卓雅看着笑儿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她缓缓地垂下了眼帘。
自私如她。逃走,她不是没想过。若是在五年前,她觉得自己一定会那样做。但是现在不一样,这里汇集了她五年来的欢喜悲忧,不!确切地说是八年。这里的人是她一个个挑选出来的,一开始出于利用的心态,辛苦的栽培出来的!
房间转角处,司徒默凝视着卓雅的背影。提步走到她的身旁,低叹一声道:“就算不走,你的身份也不可能瞒得了一辈子。到时候会怎样谁也不清楚,但有一点很明显。那就是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不会有好结局。”
卓雅没有转头,淡淡道:“至少,能保证瑟湘楼不会有事。自由是什么,有时候真的很难说。我觉得,我是有一点被压迫症的,所以才会一直强调自由。一直以崇尚自由作为自己自私的理由,任意妄为!”
看着她淡敛眉梢,看着她轻扬浅笑。司徒默垂眼,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那里面躺着一支昙花金钗,他的手掌被那花瓣上的金刺划得血肉模糊,一颗一颗的血珠正往手心里冒着。
司徒默合上手掌,转身离去。他不喜欢她这突如其来的所谓“豁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