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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天气有些沉闷,空气里好像没有多少水分,搞得整个人都觉得十分干燥,有点气闷。

午时三刻。

邢台上正跪着一个女子,原先翠绿的衣衫早已褪去了先前的颜色,白惨惨的一片,还被大量的血污所浸满,开出朵朵鲜艳的红梅,或许等一下这红梅还能开的更加鲜艳一些,也更多那么一点。

城主大人丢下一块令箭,“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刽子手随即饮了一口酒,在将纯透的酒液喷洒在铮亮的刀子上,用腰间的布条仔细擦拭。就在他要下刀的时候,光线突然折射向刀锋,熠熠闪光。

然后只听见衣衫破败的女子突然间拼命大笑,这笑里不知道有多少无奈,多少沧桑。灰败的眸子睁开,无惧的对上了那柄刀锋,刽子手突然间觉得自己的手在发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杀了无数的人,如今竟然会忌惮那样死灰的眼睛。

‘可是怎么办呢?还有更可怕的哦。’

柳邑一想到这句话就想发笑,还有什么样可怕的事情呢?她就要死了呢?

她阖上了眼睛,不想再看这肮脏的尘世了,再也不想。

刽子手就在她阖上眼睛的那一刻感到了她的莫大心死,她已经算是死人了。然后他想那么就由着他来送这个可怜的女子一程吧,愿她的灵魂得以安息,下一辈子不再受苦。

天空中的日头正烈,银白的刀堪堪向着惨败的女子砍去,就只是差了那么一秒,那么一滴沙漏的时间,一条青色的软鞭向着刀柄袭来,堪堪稳住对方正欲下砍的刀势,重重一扯,刀身立刻下落。

景玉扯弄着拉过来的砍刀,原来,砍头用的是这样子的刀啊,长见识了,而后又将带过来的刀子丢了过去。对着那刽子手讪讪的笑道:“不好意思啊,纯属好奇好奇!”

然后就见那刽子手的脸部好像刚做了整形手术一般,扭曲的很,拿着砍刀是砍也不是,不砍也不是。

就在刽子手打算再次下手的时候,景玉又不合时宜的打断了他欲砍杀的动作。

“慢着!明城主,小女子有一事不明,希望大人指教。”

其实明净磊早就发现怡芳楼的这位美丽女子了,想不到她竟然还有一身好武艺。他突然有些许期待,这个不一般的女子到底会问些什么出来。不过他还是打起官腔来。

“你是何人?竟敢阻断本大人处决人犯。”

“小女子不过是一介贫民,登不上大雅之堂的,民女只是好奇,这柳邑杀了人,可是又有何人证物证呢?朝廷不是靠这些来断案的嘛?这难免让人无法信服啊,大人!”

“那怡芳楼的龟公就是证人,至于那物证应该被她销毁了的。”明净磊也觉得这样的理由让人无法信服,可是他只有这么说,也好堵住这悠悠众口。

“那日龟公李并没有看到全部案件的发生,等他到时早已死了人了。所以大人不觉得若是找到那日柳邑的贴身丫头来,会更好一些吗?”

“这,现在案子已定,这处决还是应该继续,除非那小六丫头现在现身,否则改变不了本官的主意。”明城主这是把路子给堵死了。

不过……

“大人,民女嫣红求见大人。”

“民女小六参见大人。”这正是红姐和景玉昨日刚从小贩手里找回来的小六丫头,目的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在城主大人说出那一番话语之后。

明净磊呼吸一滞,竟然被这个小小丫头给耍弄了一番,亏他还自以为高明的说出了那番话来。现下可真是骑虎难下。

他稳定好心神,面带严肃的说:“台下可是小六,柳邑的贴身侍女?”

“正是小女子。”

“说说那日你看到了什么?”

“我那日里本来是陪着小姐的,后来晓雯姑娘的婢女小敏突然来找我,让我帮她绣个花样子,说是晓雯姑娘急着要,来不及了怕挨了责罚,所以奴婢那日才没有陪着姑娘,又因为花样太多所以我当晚宿在了小敏的屋子里。等我早上回去伺候姑娘,就看到晓雯姑娘和昭阳姑娘都死了,然后我们姑娘害怕的缩成了一团,我原先是被下破了胆,所以才逃了。但是姑娘对我不薄,我不可忘恩负义,让歹人嫁祸了姑娘去。”

“大人,你也听到了,此事疑点重重,为何刚好小敏来找小六绣花样子,而且晓雯姑娘一夜未回,这小敏也不着急,只是忙着完成刺绣。这未免说不过去。”

明净磊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已没有了刚才的犹豫,对着身侧的侍卫招招手。

“此案疑点重重,不可轻易断案,你,将柳邑姑娘带下去,暂且压入大牢,再做处理。”柳邑的一条小命算是暂且给捡了回来。

柳邑看着红姐和景玉,露出了真切的感谢,就在景玉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她的眼睛一直是湿漉漉的。

原来还有人愿意来搭救她,而且是个可以算作是陌生人的小姑娘。她的生命慢慢的又有了意识,她从一片朦胧中醒来,世界不再灰白一片,从此她愿意跟随她。

正当景玉因为一切有所解决而松了口气的时候,烦心的事情又出现了。

那就是驻守在怡芳楼的侍卫来报,说是在怡芳楼的一处冷落院子里,发现一具男尸,男尸是从院子里的枯井中被打捞上来的,看样子不过死了两三日,而且还是个俊秀的年轻男子。

经过仵作验尸查明,该男子是被胸前的玉簪所刺杀身亡的,而后再被抛入慌井之中。但是目前尚未有人能辨认该男尸是何人,所以只好等家属来官衙报告是否有人失踪,才好查证。

“雀儿,你在做什么呢?瞧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看了怪叫人心疼的。”

雀儿干干笑了一下,“姑娘,你可又在取笑我了。”

“哪有?我怎么不知道?”

“其实您什么都明白的。”

“小丫头,今儿个还跟姑娘我打起了哑谜嘛。”

还没等两人继续调笑,屋子外面却传来了官差们纷杂的声音。

“唉,你说那人会是那顾家的公子么?”

“这谁知道呢,难说啊!”

“急什么,反正那顾家老爷和夫人这次可都来了,等认了尸不就知道是不是了。”

“也对,我们也赶紧去吧,否则大人该生气了。”

紧接着屋外是一阵急行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景玉赶紧执起雀儿略带微凉的手,也向着他们所行的方向而去。

到了停置尸体的地方,景玉老远就看到了一个老妇人正倚着自己的老伴悲切哭泣,身边还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有一张漂亮的娃娃脸,长的十分可爱动人。小女孩只是震惊的睁着那双大大葡萄眼,死死的盯住尸体,久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再走近一些,隐约可以听见老妇人的细弱话语。“怎么会这样?我的言儿,怎么这就死了?你还没有娶媳妇呢?怎么这就去了?”而那老父也是泪流满面,只任由老伴的哭泣呐喊,自己却是木木的,什么也不愿多说。

突然,那原先呆愣住的小女孩蹲在了那具男尸面前,颤抖着那双细弱的手,抚摸着男人的胸口,样子是如此的怜惜。原来那胸口处插着一支玉簪,玉簪下是大片的殷红血迹。小女孩慢慢的摩挲着那根玉簪,随即一片了然,原来是她!

小女孩儿正是那日顾言所言及要娶过门的表妹周君筎。她闭上眼睛,回忆起前些日子的对话。

“呀,表哥,这簪子可真是漂亮,你是要买来送给谁的呢?不如就给了我吧?君筎很喜欢呢。”

小女孩儿真切的看着他的表哥,希望能拿到那支簪子,她并不是那么想要,只是希望是表哥送的罢了。

俊秀的男子看着小姑娘拿着簪子不放,突然怒了,他一把夺过玉簪,又顺手推了一把君筎,小女孩儿推得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而他却像是没有看到一般,还略带责怪的说:“谁让你动我的东西了,以后不许乱碰。”还仔细的擦拭了一下簪身,再没有回过头来看过一眼。

其实君筎早就知道他的表哥不喜欢她,一点也不,甚至可以说是莫名的讨厌她,她不知道自己是做错了什么而让表哥如此厌恶,她只是知道那根簪子她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到的。因为表哥有他喜欢的人了,她一直都是知道的,即使他们之间有那微小的一纸婚约,她也依旧无法取代那个女人。

再次睁开那双眼眸,懵懂的女孩儿早已改变,充满了了悟。

景玉只看见那女孩突然发疯一般,竟然从那具尸体上拔下那根簪子,然后擦净戴在了自己的头顶。

不知道是不是凑巧,女孩儿做完这一切,就朝着这边看来,视线正巧落在景玉身边的雀儿身上,这时候的雀儿一语未发,只是迎着那充满了然的目光,深深看去,空气有点异样,有点凉,有点冰。

景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突然想到了那个不该有的可能。

当她再次看向那女孩的时候,对方已经收回了看向这边的目光。

然后,她听见雀儿对她说:“姑娘,我们走吧。”

这是带着寒风一般趔趄的声音,仿佛冬日的寒风没有一丝温度,然而现在也不过是初秋。

景玉来不及多想,人已被雀儿一把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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