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上下审视她,这小女子骨子里透着一股不羁,之前还在对他瞪眼大呼小叫骂娘骂妹,眼下就成了甜腻无害小甜心,算是她眼光不差,识时务。
他拉长了嗓音,“你把你的小命看得太重,在那种情况下,不冒下险若是被我杀了呢?”
秦槿眨眨眼,“你有杀我么?”
这次轮到慕容怔住,不错,其实她那也叫在冒险。
他不由再细看她,此时少女眸光流转,有若黑曜石般华光四射,露出的贝齿莹润如玉,整个人像是日光照射下的一滴露珠。她穿着虽然简朴,隐隐之间,从眉眼甚至她的每一寸肌肤似乎都散发着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蓬勃朝气,刺得他眼睛都情不自禁眯了眯。
秦槿无视他的审视,又露齿一笑,“今晚的事你其实从头到尾都计划好了,却不知为何要临时拉上我?”
慕容眉目不动,如果不是她太警觉,还出声喝问,他确实只准备当个路过的梁上君子。后来她给他包扎……那射向她的铁箭,鬼使神差就带上了她……
他没有点明,只轻描淡写一句:“计划赶不上变化。”
这也算是理由?
秦槿不满地瞪他。
慕容微偏了脸,一副生人勿瞧的模样。
秦槿扁了扁嘴,以为她稀罕看他吗?她干脆低下头继续包扎。
她以为会一路安静下去,不料过了一会,慕容又忽然道:“你为什么敢对我说这么多话?”
秦槿边把棉布打结,边瞟了他一眼,“你是吃人的老虎吗?再说像你这等寡言的人素来寂寞,为了让你放下对我的敌意,我说得越多,你的心就会越软,我的小命才更有保障。”
叫你傲!不打击打击也真当自己是个宝。
慕容脸色沉了沉,神情复回冷漠。
秦槿心里暗自得意,正好几个伤处包扎完,自动往后挪了挪。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外面传来了另一个声音,“爷,客栈到了。”
秦槿忙不迭开门下车,慕容在她身后道:“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住的地方。”
秦槿惊得差一点从车上一头栽下来,她好不容易站稳身形,一脸诚挚道:“公子就好比是天上的云,高不可攀。又好比天边的雪莲,圣洁无暇。既有武宗的睿智,又有庆帝的铁血……而我只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像您这等大人物,小女子的名字自然会污了您尊贵的耳朵……所以名字就不好意思说了。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她马屁拍得啪啪响,说完,生恐又被他反悔抓过去,急急转身朝客栈狂奔而去。
赶车的黑衣年轻人听得瞠目结舌,这是第一次有女人敢拒绝爷,而且还以这种似褒实贬的方式,这女孩子的胆子恁肥。
慕容的容颜隐在阴影里,看不出他的神情。
四下的气温似乎忽然降低,黑衣年轻人缩了缩脖子,肯定是要变天了。
“那些追杀我的铁骑可有查出什么眉目来?”慕容声音里辨出不出任何情绪。
黑衣年轻人赶紧恭敬道:“属下已经派人跟了下去,相信明早就会有消息。”
他以为他还会继续问今晚的事,或者有什么新的安排,没想到慕容却转了话题,“去查查这家客栈住的什么人,这个很会拍马屁的女孩子,我倒要看看是谁家的私生女……”
黑衣年轻人忽然觉得这个胆很肥的私生女有些可怜起来,很会拍马屁?恐怕这次马屁拍马腿上了……
秦槿奔回客栈,只觉里面浓烟弥漫,四下穿梭的人们神色惊慌。
她朝她的院落跑去,还没进门,芙蓉不知就从哪里扑了过来,“小姐到哪里去了?叫我们好找啊……世子爷还以为你被烧死了,正让人在救火……”
她哭得鼻涕眼泪直往秦槿身上蹭,秦槿一把推开她,“我不是没事么?别哭了。”
原来她被慕容带走后,那些与秦俊河打斗的人本就是因为受了秦槿的骗而回来报复的,尽管慕容已逃,他们决定还是要先杀了秦槿。由于他们人多,秦俊河十多个人根本就拦阻不了,于是让那些人蹿过来在秦槿的屋子前后泼油放了一把火,风助火势,转眼间,一大片的屋子就都给烧塌了。
当看到那片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断垣残壁,秦槿不得不庆幸她之前被慕容带走了,不然,她可能已经罹难。或许那人已料到这伙人心狠手辣才故意把她掳走……
她甩甩头,那人攻于心计,不会这么好心,只是巧合罢了。
秦俊河看她安然无恙的出现,神色里竟带了几分失而复得的惊喜,秦槿不欲让他知道太多,只说她看恶人返回,就悄悄趁乱逃出去了。
秦俊河也没疑,为免夜长梦多,当晚就带着仅剩的六七个护卫急急往京城赶。
两日后,一队人马终于回到了郑国公府,有管事毕恭毕敬地把秦俊河迎了进去。
秦槿坐在马车里,一心等着马车跟着一起进去。只是等了盏茶的功夫,也不见有任何动静。直到她等得不耐欲开口问时,才见一个灰衣中年人匆匆出来,引着车夫从大门旁边的角门进去。
这也罢了,马车没行两步,就有两个褐衣粗壮婆子拦在了马车前,其中一人道:“尚妈妈吩咐把人带到栖霜院,你们都可以忙自己的去了。”
灰衣中年人愣了一下,也没说什么,转身而去。
秦槿也不好赖在车上,示意芙蓉打了帘子扶她下车,那马车夫微欠了下身,立即驾车离开。
那两个婆子用眼角打量了秦槿主仆一眼,便略有高作道:“随我们来。”
芙蓉看着她们透着轻蔑的背影,再不懂世事也知秦槿所受的待遇不公,就要跳脚指着她们的鼻子骂。秦槿却是一把按住她,直给她打眼色,明明秦俊河是要让她替代秦婉莹见婆家的,为何一进国公府就被这般对待,看来这里面还另有隐情,如果不摸清底细就乱发脾气,最后吃亏的可能只有自己。
芙蓉终是压住了火气,随着两个婆子一路前行,七弯八拐,一路也没见几个人。约摸一刻钟左右,两个婆子才推开了一扇油漆斑驳的院门,道:“这里就是栖霜院,两位日后就在这里暂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