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怒道:“哪来的大胆狂徒,竟敢私闯林府?”
那人忙躬身施礼说:“小生何坤唐突了,望姑娘见谅。”说话间,那男子已走到了跟前,借着月色,雪雁看到他一席俊逸文雅之气,不像那鸡鸣狗盗之徒,遂火气消了些,问道:“这是我们林府的内宅,你怎么到这来了?”
黛玉听他说叫何坤,就想到了他是绅亲王的长子,遂悠悠上前一步万福道:“不知世子驾到,方才多有冒犯,望请见谅。”雪雁见黛玉如此,也只好跟着拜了一拜。
“二位姑娘,快快请起,是我冒犯在先才是,怎么到让姑娘赔礼?”何坤走上前来,意欲搀扶黛玉。黛玉却温软地避开他的手臂,站直了身形。月色下,黛玉那惊世骇俗的容貌,竟一时让何坤惊在了当下。何坤心内暗忖:“我是遇到了仙子不成?人间竟有如此标致的人物?皇上的后宫佳丽,我也曾见得,如今与这位佳人比起来,竟都是些庸脂俗粉了!”
黛玉见他只一味地盯住自己,脸儿遂一阵发烧,别过脸道:“不知世子深夜至此,有何贵干呀?”雪雁见他只一味地盯住黛玉细看,心内顿觉不爽,遂也说道:“时辰不早了,我家小姐也要安歇了,世子想必也累了,我们这厢就不送了!”说罢,也不顾何坤应声,就搀着黛玉转身朝几米之外的宅院走去。直到走进了院门,老妈妈将木门“咣当”一声关闭,何坤方才猛醒过来,遂望着那红漆鎏金的大门又是深深一躬道:“林姑娘走好。”话毕,也只望着那里不忍离去,又过了须臾片刻,方才长叹一声,转过身朝西北的偏院走去。
原来绅亲王和何坤就住在竹园西北的偏院内,一时用过晚饭,何坤见父亲与林如海又是一阵密谈,自觉无聊便走到院中信步闲逛,因见一扇圆门未锁,一时好奇就踱步到竹园来。恰好看到远处隐隐有灯光,隐约见是两位姑娘,正待回避时,却听到了黛玉吟诵的诗句,莺声燕语有如天籁之音,再加之那语气中蕴含的悲凉之情,直如那稀奇的引力般引着他冲口就说出了那句话,并跟着走了过来。
彼时何坤已走到了自己下榻的偏院,忽见绅亲王正在院中练剑,遂慌忙身拜过父亲道:“父王,夜凉如水,还是早些休息吧!”
绅亲王并未停下舞剑,抬眼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到哪里去了?”“孩儿只是觉得一时气闷,便随处走走。”何坤言道。
绅亲王冷哼了一声说道:“你到好雅兴呀,切莫忘了我们此行并不是来游戏山水的!你只管这般,不知当日刚让你拜过师傅吗?我们谈正事时,你也不说在旁听听,也好长进长进,只是一味的贪玩!”
何坤忙垂头说道:“孩儿知错了,明日自会去找林大人好生讨教!”
绅亲王摇了摇头道:“但愿我儿能审时度势,多学一些那治国安邦之策吧!今后休要在那艳词锦句上下功夫了!不早了,你且歇着吧,明日早起同我一同练剑。”
“孩儿谨遵教诲”。何坤又拜过父亲方转身朝西厢房走去。
绅亲王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要是自己的长子乾儿没有在平定回疆的战役中中毒箭身亡,自己又何苦这般操劳呢?就算自己日后夺下中原的锦绣山河,这个有妇人之仁而无治国韬略的儿子又能否守好江山呢?少不得自己要倾尽心血育其成才吧!
这边绅亲王、何坤就寝自不细表。单说黛玉进到卧房中,也是沐浴更衣,准备安歇。黛玉将外衫挂于衣帽架上时,不由心中一惊,忙唤雪雁道:“雪雁,我那盏细纱灯呢?”
雪雁忙不迭小跑进来,见黛玉脸色竟变,遂赶忙说:“小姐,莫急,是下午少爷过来说要玩,我知道这是小姐的心爱之物,怕少爷年幼不更事,一时失手弄坏了,遂唬他说这灯坏了,玩不了,又拿了别的玩艺逗他一回,方令他断了玩这灯的念头,又怕他又想起来,遂就把灯藏在我那屋里的纱橱中了,我这就与小姐取来。”说罢转身而去。
这边黛玉方定下了心,却不由得还是娇喘吁吁了,待雪雁取来了灯,遂忙接在手里,仔细把玩了一回,方道:“真是难为妹妹费心了!你快去睡吧!”
雪雁这才掀帘子出去了,不由心中一番唏嘘,素知黛玉也是极爱怀玉弟弟的,又岂是那小气之人,只唯有把这灯竟是如此的爱惜。
彼时,黛玉细细端详着那灯,元宵佳节之夜的种种竟尽数展现在眼前,一时只觉思绪纷乱,愁肠百转,这苦处却原非别家乡、离父母之起,个种缘由却不能得知,唯只能对着那灯黯然地淌泪,一时呆坐许久,竟不自觉。
还是雪雁与黛玉心意相通,躺在床上复回想起方才黛玉此景,实难放心,遂起身来到了黛玉屋中,果然见她正默默流泪,遂少不得一回柔声劝慰,黛玉这才安神就寝。
只叹凄凄残月下,一帘幽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