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梅花的师傅牵过了一头驴,兀自上去了,梅花只得步行跟上。冯渊见此更是不由得气氛异常,怒道:“好个刁钻苛刻的师傅,你那吃饭的银子钱本是梅花卖唱所得,可你不但不让梅花吃好饭,如今连脚力也不让她骑,这样一个娇弱的女孩子,竟让她自己走不成?”说罢,不由就走上前去,与之理论。冯池见了,唯恐生出事端,也急忙三步并做两步的赶了过去。
不想他听完冯渊所说,不过哈哈一笑说:“承蒙公子刚才慷慨赏银,只是公子有所不知,古来素有徒弟敬师傅之说,她的琴技歌艺,无一不是我教的,她不拿银子来谢我也就罢了。难不成让她走几步路也是委屈她了吗?”冯渊见他如此不通情理,更是气恼,待又要说话时。梅花却怯怯地开口说话了:“公子不必费心了,我本是一个孤儿,自幼孤苦零厅,幸有师傅好心收留,并潜心授艺,梅花此生无以为报,现如今师傅年老了,我自当卖唱赚钱养活他老人家。”说罢,又对冯渊拜了一拜,就向前走去。梅花的师傅也瞥了冯渊一眼,嘴里嘟囔了一句,骑驴朝前走了。
冯渊只呆在原处,呆愣愣地不知如何是好,方才见梅花说话时,分明看到了她面纱下的点点泪花,犹如梨花带雨,现又看到梅花远去,那心儿竟像被人摘去似的,兀自空落落起来。
此刻,冯池便能确知这个女子是那赖头和尚所说的女子无疑了,心里暗想应如何把那护身符与冯渊带上。
又过了少顷,冯渊才突然惊醒,急忙唤过车夫,跳上车去,吩咐车夫紧追前面的师徒二人。幸亏他们二人走得不快,不消一会他们就赶上了,见这师徒二人也是进城的。冯渊吩咐冯池说:“你看好了,她们去哪里,咱们就去哪里。”冯池也知道现在再劝他也无用了,故只得依从下来,一会再见机行事吧。
约莫又走了半顿饭的时间,那师徒二人来到了一个二流的旅店,开了两间小房间。冯池也急忙租下来这个旅店的一间大屋。可巧的是,就在梅花所住房间的对面。
一行人跟在小二的后面,来到了各自的房间,梅花的师傅回头望见了冯渊和冯池二人,不由展颜一笑道:“可巧,又与公子碰面啦!一会晚饭光景,梅花自还会去楼下唱歌的,到时还请公子多多捧场呀!”
冯渊只恨这个刻薄的小人,只是冷哼了一声,未作理会,眼睛又瞟向了梅花,见梅花隐在轻纱之后的俊脸上竟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不由心中很是喜欢。梅花的师傅把简单的行李放在房间后,就出去了。梅花微微躬身道:“公子,晚上见。”一句燕语莺声,如一粒石子在冯渊的心头激起层层的波澜。直到梅花掩上房门,冯渊这才恋恋不舍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一时二人回房,冯渊也只呆坐在桌前凝神静思,一个劲地嫌时光走得太慢。冯池见他如此痴迷之状,更感那赖头和尚说的话妥帖之极,心道:“真不知,原来公子是这般多情呀!”观那梅花姑娘相貌上乘,品行端正,若果真与公子坐了妻氏到真不失为一件好事,只恐他二人今生孽缘深重,好事多磨呀!说不得一会还会有什么灾事呢?我还是赶紧把那护身符与公子带上才好。遂对冯渊说道:“公子,也劳累了半日了,不如你先宽衣歇息一会吧!”
冯渊一听,也觉甚好,如此时间也还能过快些,遂点头应允。冯池自侍候公子宽衣就寝。待其睡熟之后,才从怀中把早已缝好的护身符悄悄地挂在了他的脖子上,藏于了肚兜之下。此刻,也方觉一颗心有了着落。但也是不能一刻就安生了,隐隐预感今天晚上必有事情发生。
转瞬傍晚将至,冯渊从睡梦中醒来,兀自出了一身冷汗,原来在梦中有几个强人要将梅花虏去,他本要施救,却不料斜刺里蹦出了一个膀大腰圆的方脸壮汉,此人生的赤眉豹眼,阔鼻大耳,身穿绫罗,腰配翡翠,到好像是极富贵人家的子弟,如凶神恶煞一般,指示一群家奴上来对冯渊就是一顿暴打。冯渊心头一惊,就醒了过来。心头仍旧像揣了一头小鹿,扑棱棱地只管疯跳。
冯池见其如此,心中就已了然几分,遂也不去过问,只又提起十二分的小心。
一时收拾一番,冯渊主仆二人走出门来。来至梅花房间门口,听得里面传来一阵幽怨的琴声。冯渊心下暗忖:想这梅花定有极深的苦处,不然何以将琴如此的弹出呢?我定要为她解去哀愁之苦才好。遂轻轻叩响了门。里面琴声嘎然而止。听得梅花说道:“师傅,我就来!”一阵脚步声传来,梅花开了门,却见冯渊立于门前,脸颊不由飞起一朵红云。
因这次她没有蒙那面纱,故而冯渊能将其样貌看得真切。只见她一张瓜子脸白里透着微红,两道弯弯的柳叶眉,眉心有一朱砂红痣,一双如水秀目中仍有泪光闪现。呆立片刻,急忙轻启樱唇道:“原来是冯公子,不知有何见教?”
冯渊道:“我听姑娘抚琴似乎颇有积怨,不知因为何故?不如说给在下听听,也好为姑娘排解一二。”
想这梅花原本是苏州一个富有员外的千金,名唤甄英莲。不想三岁那年的元宵节和家人上街观灯,不幸被一个拐子拐了去,辗转卖了几家,最后到了那个卖艺人的手里,遂就跟着他学唱曲了。如今长到了十五岁,只依稀记得自己本生在一个富贵人家,但姓氏名谁,又为何离了父母,竟都不记得了!想这若干年来,挨打受骂,忍气吞声,又得过别人几回好言相待?今见冯渊待己如此和蔼可亲,况又年轻儒雅,温文俊逸,遂只觉感激不尽。一时也生出了一个念头,我只被一次次卖来卖去,也不知多早晚是个头?但凡我有造化,就投了这样的主人,一生终老,岂不甚好?
想至此,也就不见外了,便把自己从小的坎坷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冯渊。冯渊听了只觉心痛不已,在旁的冯池也是感慨不尽。一时,冯渊便让冯池把所带银两都一并拿出来,只待一会梅花的师傅回来时,为她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