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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这个所谓的家,也是租来的。

远远地在楼梯口就听到张太太的吼叫:"没有钱就不要出去赌,也不想想你的租金是怎么来的,姐妹们打麻将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松手给你,说好这次连上个月的也一起交了又反悔,你以为我们小房东好欺负是不是"。

伊莎好像已经可以看到张太太脸上的横肉在剧烈快速抖动。

老阿姨跟在伊莎的背后悄声地说:"你妈妈又去找那些地下摊贩买私彩了,输光了又买,把这个月的房租都赔上去了"。

伊莎知道,私彩,表面上和别的彩票没什么两样,赌的是正式彩票的开奖结果,声称有高额奖金,但是最大的获利者却始终是庄家,也就是那些幕后摊贩,而且为此丧心病狂者,往往不亚于赌场里那些一掷千金的客人。

妈妈每次手上有了一点余钱就去买私彩,但是没有一次买中的,平时陪张太太她们打麻将,还算有一点盈利,张太太也就会假惺惺地让妈妈拿一些去抵消房租,但是当妈妈拿不出钱的时候,就立刻翻脸不认人。

这就是伊莎离家出走的原因,很多次家里的抽屉只孤零零地躺着几张让人不敢正视的钞票了,妈妈还硬撑着让伊莎拿去买吃的,伊莎实在看不下去,又不忍心说妈妈,因为快餐店的工作,也实在是太腌攒,太辛苦了。不回家,是伊莎对妈妈唯一能做的无声抗议。

把钥匙插入门孔,转动,又听到张太太厉声的叫喊:"哟,你看你的好女儿回来了,快看看你的妈妈是什么德行"。

"比你德行好一点吧",伊莎听到自己说。

张太太用起码戴三个以上金戒的手指戳着伊莎的方向:"你你你,看你",只会冷笑着,说不出话。

房间的门半开着,伊莎看到妈妈穿着睡衣,盘腿坐在床上,眼神黯淡无光,额头上几缕刘海斜斜地披挂下来,脑后随便扎成一个松塌的髻,就像是悲情电视剧里为角色设计的发型。

无论张太太说什么,妈妈都不吱声,不说话,就坐在那里,时而用手掖一下被子,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让别人发完火出完气就好了,千万不能逞强回嘴,一回嘴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这是生存之道,伊莎悲哀地想。

妈妈终于发现了伊莎:"你怎么回来了,不用上学吗?"

只有在看到伊莎的时候,妈妈的眼里才会重现一丝惶恐和不安,也许因为这是她最紧张,最在乎的人,而且也不敢在自己做错事的时候面对女儿。

伊莎慢慢走到妈妈身旁蹲下:"这样,我还上什么学",妈妈不说话。

歇够了气,张太太的尖厉吼叫又再度响起:"你这样房租到底给还是不给,像个鬼似的坐在那里,你不想想自己,也想想你女儿,你再这样下去就别怪我动手把你赶出去"。

高分贝的声音震得耳膜轰轰发疼,像厉鬼的,是她吧。

伊莎又走到张太太面前,宽松的口袋裤子支撑着稍微不稳的步伐,她要代表妈妈说话:"给,肯定会给你的"。

"肯定是什么时候",张太太打量着面前这个比自己高半个头,却有着一张紧致白皙小脸庞的身影,年轻就是好,皮肤那么有弹性。

伊莎没说话,张太太忽然自顾自笑着说:"呵,我不应该忽略了你的本事,你看你和你妈妈一个模子里长的,这么漂亮,又年轻,想要解决,什么办法没有呢"。

什么意思?伊莎直视向张太太。

有时候打麻将赢了妈妈的钱,张太太偶尔会过来搂着伊莎的肩膀说:"伊莎你越长越漂亮了,我要是男的一定娶你"。

别以为伊莎不知道她一直妒忌妈妈,同是一双手,太太们打牌的时候,有的黝黑,有的洁白,有的粗糙,有的细嫩,牌桌上高低分明。妈妈的手干惯粗活苦活,比起张太太那三只金戒指护庇的富贵手,却偏偏要来得修长纤细,指尖拈起麻将牌都要快一点。张太太还藉口来妈妈的房间,其实是想看看妈妈用的是什么护肤品,结果却只看到桌上放着一小瓶夏天为伊莎买的驱蚊水。

怎么能服气?就连卖鱼档口的李伯伯,宁愿一边忙碌一边和妈妈侃几句,顺便用鱼网捞几尾小鱼硬塞给妈妈,也不肯给蛮横大声的张太太减几毛钱的价,这个,应该和外貌无关。

张太太看着那双直瞪着自己的澄澈眼睛,想起小时候向做成衣生意的父亲撒娇要一个洋娃娃被拒绝,也是这样不甘罢休地瞪着父亲,不肯吃饭,不肯洗澡,直到整个包裹着崭新塑料纸的洋娃娃被递到面前才破涕为笑。

张太太挥了挥手说:"算了,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你们下个月底先交一个月的,别说我冷血,房东也要吃饭,要是谁再把钱输光了,就是谁自作自受",眼珠圆溜溜地瞟向一边的妈妈。

伊莎再次开口:"我们一定给你"。

张太太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侧着身子走出去,屋子里有一阵酸臭,其实这阵酸臭很大程度是因为张太太身上洒的香水味混合了闷热的空气所导致。

走到门口还要嘟囔一句:"也不知道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赔钱货"。

伊莎抄起一只三色塑料拖鞋狠狠地砸了过去,门刚好关上了,拖鞋砸在门上,又掉落地板,发出一声闷响。

扭头看妈妈,还是保持那个姿势坐在床上,动也不动,伊莎叹了口气,走过去拥住妈妈的手:"你到底是怎么了,你能告诉我吗"。

妈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啊,以前哪一次不是把租交上的,你少担心妈妈,一定要按时去上学"。

"妈妈,我要听的不是这个,你到底为什么要买私彩,你不是说以前在赌场下班之后是完全不碰那些筹码的吗",伊莎的眼光焦灼如火,手心却是透骨冰凉。

妈妈缓缓地把手从伊莎的手中抽出来:"不为什么"。

"我要你保证,以后再也不赌了,好不好"。

听到的却是:"妈妈想睡觉了,你饿了就自己去下点面"。

伊莎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被张太太再怎么侮骂,再怎么讽刺都无所谓,可是对着自己最爱的最关心的妈妈。听到的却是这么不负责任的回答,叫自己怎么忍耐。

此时此刻,伊莎一点也不想呆在家里,她觉得有一种沉沉的说不出的乌云压顶的窒息。【小笔碎碎念:大家给我一点华丽丽的票数吧~~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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