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离开江家大宅开在路上,徐浩轩很突兀地叫老黄把车靠边停下来,然后对他说:“你回去吧,我自己开。”
老黄下了车,站在路灯下目送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隐没在车流尽头,这时,他的手机响了,里面传来大老板的声音,对方直接问老黄今晚徐浩轩去了哪里?他把徐浩轩陪同江芷涵参加同学聚会的事如实以告,只是最后以他送徐浩轩回公寓告尾,徐华正很满意,还表态要对老黄进行嘉奖,老黄笑着说谢谢。
挂了电话,他的表情变得忧虑起来,当初他得徐华正赏识,进了徐家,做徐浩轩的专职司机,当时徐浩轩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如今一晃十几年,那个孤傲不驯的孩子已经长成外敛内稳,心机敏锐的男人。
从澳门到上海,他一直跟随徐浩轩,无论是徐华正还是徐浩轩,他从未动过背叛的心思,可如今他却对徐华正撒了一个大谎。
老黄从未见过如今这般表里不一举棋不定的徐浩轩,从离开江宅他就开始吸烟,甚至一支没燃完就迫不及待地点下一支,老黄替他接送过很多女人,人来人往不过是过眼云烟,从未见他为了谁如此阵脚大乱分寸尽失,就像以往无数个夜里他总很突然地叫自己绕道去清宁小区附近兜上一圈,对此他一向很好奇,不过自从有一次他载他去接那位姓苏的小姐,这一切都有了解释。
老黄曾在私底下跟陈霖打听,这位姓苏的小姐何方神圣,竟然能让小老板隐而不发那么长时间?陈霖只是半开玩笑地跟他说,是个人物而且还是一物降一物。
老黄回想跟苏叶接触过的日子,这女人无非是样貌出众一点,而且并无其他女人的温柔似水,脾气更是差劲,三番五次将小老板惹得暴跳如雷。他还记得陈霖无意间跟自己提起那位姓苏的小姐做事出了点差错,自动休了长假,连小老板都找不到他,老黄恍然大悟,怪不得有个男人夜夜买醉,原来是情场失意。
老黄问陈霖:“这次这个女人栽了大跟斗,小老板不会真的要将她扫地出门了吧。”
陈霖看着老黄脸上的表情说道:“你对苏小姐很不满?”
老黄回答:“那个女人总有办法将老板的脾气惹得阴晴不定,连累的还是我们这些无辜受害者。”
陈霖拍拍老黄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难道你想总对着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嘛?”
后来老黄知道,小老板非但没有将那个趾高气昂的女人扫地出门,相反的,那个男人更加令自己深陷其中。
徐浩轩把车停在小区口很久,却始终没有开进去,隔了一段距离,他能看到那处的灯光一直亮着,那么晚了,她还没睡吧,他甚至有一些期许,她是不是在等自己?这时有人路过,那人走了几步然后又倒退回来,敲了敲他的车窗,徐浩轩把车窗降下,对方有几分眼熟,徐浩轩问他有什么事?
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保安,另一边手里还提着宵夜,他对徐浩轩说:“你是苏小姐的朋友吧,我经常见你们一起进出,九点多的时候见她带猫去看宠物医生,我出去买夜宵前还没见她回来”
徐浩轩拿出手机要打,可突然想起苏叶未必会接,于是冲着保安点头说了谢谢,然后发动车子开出路面,他望着前面三分的路口,竟茫然无措地不知往哪里开。最后他还是给方仪打了电话,方仪不明就里,加上对方还是她不敢违抗的老板,于是脱口就说出那个宠物医院的名字。
徐浩轩赶到,推开门走进去,透过中间的玻璃窗可以看到那道单薄而熟悉的背影背向着他,腰弯着,头微低着,发垂落到她交叠的双手上,他走过去,急急地叫了一声苏叶,女人啊了一声,突然惊跳起来,搞不清楚状况疾呼一声“豆点。”
徐浩轩有点后悔,他心疼地望着她,显然她刚才已经睡着,被自己突兀的一叫吓醒了,过了几秒,苏叶理清眼前的境况,张口问道:“那么晚,你怎么来了?不用陪你的江美人?”
她的唇边甚至有微微的讽刺,他的目光扫过苏叶略显疲惫的脸,然后说:“听保安说豆点病了,我来看看。”
“你怎么知道是这里?”
问完之后苏叶才觉得多余,他有的是办法,多的是替他跑腿的人,苏叶走进另一间房去问宠物医生今晚是否可以带豆点回去?
医生点点头,然后递了几包药过来吩咐道:“只是肠胃的问题,已经打过针,这些药一天两次混在猫食里给它吃就可以了,猫刚打了镇定剂,已经睡着了,你带回去就可以了。”
已经有宠物护士提着篮子出来,豆点略显肥胖的身体窝成一团,显然已经安然入睡,徐浩轩率先接过,然后很自然地把另一只手搭在苏叶的肩膀上:“我们走吧!”
苏叶没有挣扎,沉默地随他走了出去。
回到家,徐浩轩把篮子放在猫窝旁,然后走进大厅,没有苏叶的身影,他只看到茶几上几份凌乱摊开的文件,纸页上面画满密密麻麻的线条和注释,那是他花钱从法国PPC那边弄过来的,属于不流传的文件,全法文的文字,他所识不多,开始的时候苏叶问他干嘛费尽心思弄这种看不懂的东西,他只是简单地回答说想借鉴对方经验罢了,他利用空余时间查资料,翻译到第五页就不堪其烦地搁浅了,如今看到桌面上的页码数才知道,这个女人竟然劳心劳力地为他翻译到第七十八页。
苏叶,我不根本不值得你为我如此!原来,这个女人也是很在乎自己的吧!
他的心闪过一丝窃喜,但很快就被绞痛所代替,他想起这几天所经历的事情,想起这个女人刻意营造的疏离,想起她无谓淡漠的目光,想起她勾唇浅笑间吐出的讽刺话语,想起她无数次留给他的孤独背影……
那份文件被他紧紧地攥紧在手里,竟是他自己一步步将他们之间的关系逼到如今这个地步。
苏叶从浴室里出来看到的就是那样一幕,她走过去,手搭上男人的手臂:“如果你把它们都撕烂了,我这些天的辛苦就白费了。”
徐浩轩伸臂,猝不及防地把她拉进怀里,他的下颚撕磨着她还未干的头发,声线暗哑地在她耳边说:“如果我说我什么都不想争了,你会不会还和我在一起?”
苏叶抬起头看他,目光明亮,流转着截然的真诚:“我不会跟半途而废一事无成的男人携手终身。”
他微微笑了,苦涩异常,她明知那是假话,可她竟连哄都不愿。
她毫无眷恋地离开他的怀抱,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呢?刚才,她几乎想启口说出那个字,可理智还是先行一步,他想要什么,她很清楚,而更清楚的是,他要的东西,她永远都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