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朱思荞二十四岁,盛梓煜十九岁。
朱思荞是盛梓煜的家庭补习老师。
让朱思荞想不到的是,盛梓煜会喜欢上她,一个比他大五岁的女人。
爱情,对于二十四岁的朱思荞来说,来得正是时候。但是,对于十九岁的盛梓煜来说,来得却是早了一些。
与盛梓煜的这段爱情,是朱思荞意料之外的。
十九岁的盛梓煜敢去爱,可是,朱思荞想要去接受这份爱,似乎需要更多的勇气。
十九岁的爱情,应该是浪漫的、梦幻的,可是,盛梓煜却偏偏选择了一份艰难的爱情。
盛梓煜在选择向朱思荞表白的时候,在心里暗自立下誓言:他,一定会让朱思荞幸福。
盛梓煜的表白很简单,盛梓煜说:“朱思荞,我喜欢你,我知道,你也喜欢我。如果你拒绝我,原因绝对不会是对我没感觉,只会是因为我的年龄。你所有的顾虑,我都想得到。我知道,现在我给你任何承诺,你只会相信我的真心,却不会相信承诺的实现。”
朱思荞的心再一次微微收紧,盛梓煜说出了她真正的想法。
他了解她,真正的了解她。
盛梓煜爱上她,也让他有了十九岁不该有的成熟。
诚然,就如盛梓煜所说,朱思荞喜欢盛梓煜这个大男孩,阳光,坚韧,善良。
“朱思荞,当年你敢以上等的成绩报考顶尖的大学,为了梦想,你赌赢了。朱思荞,这一次,你能不能为了我,再赌一次?四年,我只要你给我四年的时间,如果四年大学毕业后,我不能娶你,你想结束这段感情,我一定不会再纠缠你。四年后,你二十八岁,就算我们结束,你一样可以去开始另一段感情,我不会误你终身幸福。朱思荞,接受我,赌一次怎么样?”
“你觉得我会赌吗?”朱思荞问。
盛梓煜笑了,淡定而自信,“你会的。”
“这么肯定?你又不是我。”
“因为我所认识的朱思荞,有着一种勇往直前的拼劲,凡事都会尽全力拼到最后,也不会做让自己遗憾的事。放弃我,你就会留下遗憾的。”
“勇往直前,也会有一种结果,也许会头破血流。”
盛梓煜还是那样微微一笑,有着不该有的成熟,“不错。也许会头破血流,也许会幸福美满。朱思荞,你会为了可能的头破血流而放弃幸福美满的机会吗?”
朱思荞不会的。这一点,盛梓煜有把握。
“如果,在这四年里,是你想要结束呢?”朱思荞问。
“当然,也不排除这个可能。”盛梓煜说,“那么,我们做个约定如何?”
“什么约定?”
“朱思荞,知道为什么我只说喜欢你,而不说我爱你吗?”
“为什么?”
“我知道,十九岁的我说爱你,在你看来,会有些轻浮。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表达,‘爱’这个字,在我的心里有多么神圣,多么沉重,我不想因为我的年轻而亵渎这个字。我会让你知道,爱,不是用嘴说出来的。所以,朱思荞,我想和你约定,如果这四年里,我真的想和你结束时,我会对你说:我爱你。如果哪一天,我对你说出这三个字,就代表我想要和你分手的意思。”
“为什么要这样?分手就说分手好了。”
盛梓煜的眼里流动着深情,“朱思荞,就算是分手,我也不想用伤心的话来刺伤你,就算是要分手,我也希望跟你说得是这世上最动听的话,所以,朱思荞,我们就这样约定,好不好?”
朱思荞点了点头。
盛梓煜笑了,“朱思荞,知道现在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
“是什么?”
“我希望今生今世只说喜欢你,永远不说爱你。”
那时,在朱思荞看来,这不过是一个约定。一个带着浪漫色彩的爱情约定。
让朱思荞想不到的是,就因为这个约定,今后的若干年里,她都没有说过这三个字。
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就算只是单单肩并肩坐着,吹着轻轻的风,望着卷舒的云,都会觉得那么的美好、幸福、快乐。盛梓煜和朱思荞也是如此。
那个时候,朱思荞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能够拥有这份美好,无论如果如何,她都不会后悔。
这样美好的时光,一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以后,朱思荞在监狱里用了五年的时间来回想那天所发生的事情。她始终想不明白的是,那场事故如果是上天的安排,那老天是想让她忘记盛梓煜还是想让她永远记住盛梓煜。
如果没有那场事故,朱思荞和盛梓煜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局。朱思荞想要忘记,却永远忘不掉,想要得到,却永远失去了机会。
那一天,是盛梓煜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日子,也是他拿到驾照的日子。
盛梓煜考上了她读过的那所大学。
盛梓煜也绝对没想到,他人生的大喜与大悲,会同一天发生。
开始,他人在天堂,后一刻,便身在地狱。
那一天,是星期天,朱思荞正躺在教师宿舍的床上,看着已经看过N遍的《乱世佳人》。
楼下突然响起了汽车的喇叭声。
接着,手机响了。
是盛梓煜。
“下楼。”盛梓煜只说了两个字。
朱思荞换好衣服,收拾好,走下楼来。
楼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盛梓煜高大帅气的身子,倚在车门旁,手里高高地扬着两张证书。他笑得那么灿烂,比那天的阳光还要灿烂。
朱思荞的目光完全集中在盛梓煜手里的那两张纸上。
“是什么?”朱思荞抢过来,拿在手里。
盛梓煜望着朱思荞,只是笑着,开心地笑着。
第一张是驾照。
第二张,是录取通知书。
当朱思荞看清楚上面的内容时,兴奋地跳了起来,“你考上了!太好了!”朱思荞情不自禁地紧紧地抱住了盛梓煜。
盛梓煜借机在朱思荞的脸上吻了一下。
顿时,朱思荞的脸上布满了红云,立即松开了盛梓煜。
“梓煜,你太棒了,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当然,朱思荞选中的人,自然差不了。”
朱思荞指了指盛梓煜,无言的笑了。
“上车。”盛梓煜摇了摇手里的车钥匙,头一歪。
朱思荞这才开始注意这辆车。
“哇,是宝马!你哪儿弄来的?”
“向我小阿姨借的。”
“你小阿姨也太宠你了吧,连这都依着你性子来!”
“我开车的技术,小阿姨又不是信不过?而且,小阿姨早就说过了,要是我能考上这所大学,她就把这车送给我。”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宠外甥的阿姨呢。”
“别说了,上车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
“到了就知道。”盛梓煜的灿烂地笑容里带着几分神秘。
今天是个好日子。朱思荞特别高兴,感觉这世上所有的事物都如她一样,美丽的就像绽放的花朵一样。
车子行了一段时间,朱思荞那颗飘在云端的心,渐渐回归到了原来的位置。
“梓煜,你是想回家吗?”朱思荞慢慢地问。
“嗯。”盛梓煜点头,“我的录取通知书,爸妈还没看过呢,先要让他们高兴才是。”
“这是应当的。”朱思荞说。
过了一会儿,朱思荞突然想到了什么。
“可是……梓煜,你是想带我去你家吗?”朱思荞问。
“是,我想让你和爸妈一起为我庆祝。”
“这……还是不要了,我想和你单独庆祝。”朱思荞说。
朱思荞也想和盛梓煜的父母一起为他高兴庆祝,只是,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盛梓煜的补习老师了。在高考前,最后一次补习结束后,朱思荞的妈妈罗兰硬是多塞给了她一千元的补习费,还说了许多冠冕堂皇的话,其中“恩师”两个字,罗兰倒是强调了许多遍。
无论这话说得有多委婉多好听,罗兰的意思朱思荞还是听明白了,她是希望自己不要再和盛梓煜有来往。
盛梓煜对她的感情,罗兰应该是有所察觉。
“上次,我妈不是说,让你多去家里走动吗,你已经很长时间没去我家了。”盛梓煜笑着说。
罗兰是这样说过。不过,这句话前面还有半句,那就是希望她可以跟其他的老师一样。
朱思荞默默地低下了头,“梓煜,今天还是不要去了。”
盛梓煜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握住了朱思荞的手,“朱思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知道我妈妈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既然她已经知道了,我们也没必要再瞒下去,我今天带你回去,就是想和他们说清楚,我喜欢你,你是我的女朋友。”
“这不行!”朱思荞立即抽回了手。
“为什么不行?”
“总要你给父母一点时间,这样,太突然了。听我的,梓煜,让我下车,这事我们等以后找个合适的时间再说。”
“朱思荞,你在顾虑什么?我就是想和你光明正大的谈恋爱!我想让我的父母把你当做我的女朋友,而不是老师。我想让你在同事面前,正大光明的介绍我是你的男朋友。”
“梓煜,听我说,这些现在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那重要的是什么?”
“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在一起很快乐,这就够了。”
“可是,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朱思荞你在顾虑什么?你不就是比我大五岁吗?这有什么?杨过在那个年代都能娶他的师父小龙女,我们谈个恋爱又怎么了?”
“那毕竟是小说里的事情。以后,我们可以找个好时机再说。”
“我觉得今天就是最好的时机。朱思荞,我和你,早晚都是面对这一天的。”
“不行,今天不行,让我下车。”
“朱思荞,你还是不相信我是吗!今天我让你下车,下一次,你还会这样说的!所以,朱思荞,我不会让你下车的。”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如果时光真的可以逆转,朱思荞想过无数次,她一定会选择和盛梓煜回家去见他的父母,去面对所有的事情。可是,一切,都只是“如果”而已……就算朱思荞跟自己说过无数次,这一切只是一场梦,一切都会变好的,可是,发生的事情,就是发生了。
就像是生命,一个生命消失了,无论再去做什么,都换不回了。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朱思荞一定会再做接下来的事情,可是,这个世上,没有时光可以倒流。
所以,那一刹那,还是发生了。
虽然只是一刹那,却改变了朱思荞的人生。
“梓煜,停车!”
盛梓煜全当没听见。
“梓煜,你若不停车,我就跳下去!”
朱思荞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车门,同时解开了安全带。
“不要!好,我停车。”
盛梓煜一手将车急速转向路边,一手解开了安全带,他怕自己会追不上朱思荞。
就在盛梓煜急速右转的时候,对面转弯外突然驶过一辆卡车,盛梓煜根本没有时间反应,直接的做法疾速向右冲去,卡车是躲了过去,朱思荞只看见两张惊恐的面孔在面前一闪而过,一个女子,一个小孩……
如果不是在那个时候争执,如果没有那辆卡车,如果那个女人不是在那个时候跑出来……也许,一切就不会发生。
可是,所有的事情,却偏偏都赶在了那一秒,不早不晚,就是那一刻。
所以,在以后的无数个不眠的夜里,朱思荞都在想,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是命运的车轮将他们带到了那个地方……
车子躲过了卡车,撞倒了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撞到墙上翻了,盛梓煜和朱思荞从车门里甩了出来,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朱思荞只知道,盛梓煜在紧紧地搂着她……
当朱思荞再次睁开眼睛之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浑身便被拆卸一般的疼痛,可是,朱思荞根本没有心思去顾及疼痛。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罗兰那冰冷的面孔。
“朱思荞,我说的话,你能听到吗?”罗兰冷冷地问。
“嗯。”朱思荞费力的点了点头。
“好,你听着,朱思荞,是你开的车,人,是你撞死的。”
“梓煜呢?”朱思荞问。
“梓煜他,还要上大学。如果你真的为他好,就按我说的去做。”罗兰没有任何表情。
“好。”朱思荞很明确的回答。
“希望你能做到。”
“梓煜他……”朱思荞只想知道,盛梓煜他怎么了。
罗兰没有回答,而是用怨恨地眼神望了朱思荞一眼,转身离开了。
如果盛梓煜能如常地去上大学,朱思荞愿意一个人承担所有的责任。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朱思荞没有半点的犹豫。那时,她才知道,自己比想象中的还要在乎盛梓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