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不眠夜，城外的小道上，一辆马车急促的行驶着，时不时惊起了四周栖息的鸟类，引起了一片扑腾着翅膀的声音。
郑凯时不时偷偷的看看自己的主子，一年未见，这个女子还是这般狂妄，要不是自己看到了她的不舍，真的不敢相信，她，也会有放不下的东西？
“郑凯，难道你忘了我告诉你的规矩了吗？”
女子本来只是慵懒的卧在马车的坐垫上，猛的睁开了双眸，明亮的大眼睛散出幽幽的寒光，顺势将自己身上盖的被子向上拉了拉。
郑凯刚刚倒茶的手猛然一抖，茶杯眼看就要落到了马车的坐垫上，女子手臂一伸，等到郑凯再次望向她时，茶杯已经到了她的手中，而她，正在慢慢的品着茶。
“属下该死，属下不该窥探主子的内心。”郑凯惶恐的跪在她的面前，不是不知道主子的手段，以为时间过了一年，她会变，没想到，只是这么几句话，却还是一如从前，狂妄，自大，邪魅，残忍。
“好了，快点儿回家吧，北齐跟北周估计快有战事了吧”若凌无所谓的挥了挥手，催促着他赶路。
郑凯对着坐垫连磕了三个头，掀开车帘走了出去，对着车夫怒斥道“快点儿，要是赶在天明之前到不了洛阳，我要你的命。”
若凌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郑凯，臭脾气还是一点儿都没有改变，伸手轻轻的揉了揉太阳穴，也并不去理会他，他如何做事是他的事情，只要不出什么大事，一切就按照他们自己的办事方法来吧！
只是良久没有听到驾车人的回答，车子猛然停了下来，却感到浓重的杀气的蔓延，阴森的感觉让若凌的美眸忽然挣了开来，明亮的眸子散发着星光般的光，嘴角却是邪魅无比的笑容，轻声向前挪动，掀开了车帘。
夜晚的月光惨兮兮的照着夜晚赶路的人，若凌的眼睛显然不太适应这种黑暗，眯了眯眼睛，这才看到车旁已经将郑凯弄晕的男子，正倚着树，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看，男子身着一身浓黑的劲装，显得他的身材更加挺拔，浓密的眉，含笑的眼睛，在这样黑暗的月色下，男子浑身散发的除了浓重的杀气外，竟还有一丝柔情，隐隐的，飘散在还有点儿燥热的风中，只是，只感到男子浓重的杀气，若凌自动过滤掉他身上的柔情，浑身警惕的意味明显，这个男子，可以毫无声息的将郑凯弄晕，那么，应该不会那么的好对付吧？
男子的唇角勾起，朝着若凌走来，浓黑的衣带似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若凌也只是淡笑，下车迎了上去，淡粉色的衣衫散发着柔和的光，周围的树木似乎被这种气氛所惑，停止了闷热的喧闹。
“兮儿，好久不见。”男子开口，一句好久不见，淡然了多少杀意，带了太多的痛苦与殇然。
若凌一愣，向前的身子猛然停了下来，兮儿？这个男人认识这个身子的主人？
“你是？我不记得我见过你吧？”若凌开口，单手习惯性的滤过自己的发，美丽的眼睛紧盯着面前的男子。
男子似是不敢相信，向后退了两步，就连高大的身子也不禁开始颤抖，兮儿，你居然忘了我？
若凌似是没有看到他的反应，眨着大眼睛朝着他瞧到“难道我必须得认识你吗？”她的眼神那般无辜，她的眼睛还是那么美丽，美丽的真的好像从未认识他，美丽到了漠然。
男子眼底的伤淹没在了深沉的夜，冷然的打了一个寒战，他的声音在这种情形下，竟不觉开始颤抖“兮儿，你又在跟哥哥开玩笑吗？”
若凌疑惑的摇了摇头“你认错人了吧？”
只是自己却明白，这个男子没有认错人，只是，她真的不认识他了。
“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认错，怎么可能？你就是兮儿，你就是宇文兮儿，我不用看你的脸，我只是看你的眼睛我就可以认出来，你就是宇文兮儿。”男子猛地将若凌提到了自己的面前，将挡住她脸的纱布揭开。
“啊？”看到了若凌的脸，男子的眼中是满满的惊异，继而是深深的心疼，到了最后，是蚀人的绝望，兮儿啊，你怎会受了这般苦楚，那时，你是那般的在意自己的容貌的啊！
抚摸着女子被烈火灼伤的脸，男子身上的杀意终于消失殆尽，取而代之是浓到化不开的伤痛“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若凌却丝毫没有在意，挣开他的手，笑靥如花，脸上的灼伤刺眼异常，“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男子紧闭了双眸，再睁眼，眸中染上了一层血色，像极了嗜血的修罗。只是，隐藏在深层的痛还是不自觉的流露了出来，是啊，那是陪他走过十六个岁月的女孩儿，那是喜欢拽着他的衣角，叫着哥哥的孩子，那是撒娇着对他说过要做他新娘的女子，难道，这就是她所谓的一生不变？这就是所谓的至死不渝？兮儿，兮儿，你究竟是怎么了？你到底要干嘛？为什么会是这样？
若凌的眼睛猛的一亮，快速的向后移动，双手已经不觉移向了自己的腰间，美丽的双眸紧盯着男子的一举一动，丝毫没有放松。
“兮儿，你觉得哥哥会伤害你吗？”看到了女子警惕的看着他，男子不禁露出一丝苦笑，今天的目的本就是来杀了她，可是见到了她，自己竟还是会不忍吗？
“就算你不想杀我，可是不代表你背后的那个人不会杀了我，你最好站在那里不要动，否则，我可不敢担保自己会不会想要先杀了你！”若凌的声音很冷，冷漠的犹如冻结的寒冰，从外一直冷到了内。
男子忽然就笑了，“兮儿，你能杀得了我吗？”
若凌抽出腰间的软剑，飞身上前，闪耀的银光乍现，闪闪的照着两人。“我说过，我不是什么兮儿，你只是认错人了。”
看着她毫不犹豫的出手，看着她招招致命的打法，男子收起了笑容，露出了少有的严肃，不是因为女子说她不是兮儿，不是因为女子的容貌被毁，不是因为女子那双到死都不会忘记的双眸，而是女子的武功，只是三年未见，三年啊，兮儿，你何时变得如此狠毒？
男子一直都在闪躲，若凌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只是？真的，一切都是过去，况且，男子刚才不是还想要杀了她吗？既然连杀的心都有了，再爱有什么意义？
“你不是想要杀了我吗？为什么现在却不动手了？你是觉得自己杀不了我？还是觉得不忍心呢？”若凌晃动着软剑，将剑的背部拍打在男子的脸上，笑容邪魅，目光却勾动人的心魄。
男子呆愣，似乎没有想到这个女子竟然会做出如此动作？连自己的头都忘记了移动，任凭女子的剑背拍着脸。
“你？”等到他反应了过来，脸蛋憋得通红，而女子已经将郑凯搀扶了起来，抬起头看他“等到你什么时候下定决心来杀我，再来找我吧！”
男子没有动，就那样看着女子扶着郑凯，从自己的身边走过，缓缓的，飘过女子身上清新的香气，三年未变的似乎只有这种香味，与生俱来般。贪婪的嗅了嗅，却并没有阻止，只是看着女子亲自驾车，马鞭掠过地面，扬起纷飞的尘土，而自己却呆愣，看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未动。
等到郑凯醒来的时候，发现他们在一所破庙中，而自己正躺在一堆杂草上，若凌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摆弄着手中的柴草，扔进了面前燃烧的火堆，尽管这样，周围还是黑漆漆的一片，黑的人心慌。
郑凯挣扎着爬了起来，对着若凌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属下护主不利，请主上责罚。”
若凌看也没看他，只是看着面前跳动的火焰，徐徐说道“郑凯，你觉得我到底是个什么人？”
什么人？郑凯诧异的望向女子，女子的脸隐匿在火光中，跳动的火苗为她的脸增添了些许活力，少了不少冷漠与淡然。但她只是那样，不温不恼，抬眉问道。
“主上……主上是一个很厉害的女子。”郑凯答道，眼中的尊敬意味明显，三年，有哪一个男子可以在三年经营起渗透三国的经济网络，有哪一个男子可以成立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有哪一个男子可以如此果决，如此狠辣？
“厉害吗？呵，是残忍吧！”女子轻叹口气，举起自己的双手移至身前“这双手实际上比看起来更加丑陋。”
郑凯不语，岂会不知女子说的是什么？只是在这个乱世，想要生存下去，他们还有的选择吗？
“好了，起来吧，休息好了明天赶路。”说着，若凌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郑凯将草垫铺的又厚了些，“主子，您休息吧，属下守着就行”
若凌看了眼草铺成的床，看着郑凯，郑凯立刻垂首“真是委屈主上了。”
委屈？若凌不曾答话，只是顺着墙壁坐了下来“你睡在那儿，我守着，你还需要静养。”
“主上？”
“怎么？不听话？”若凌问，语气显然已经有点儿不耐。
“属下不敢。”说完，郑凯便躺了下去，却是久久不能入睡，其实主上人不坏，只是主上不懂得如何表达爱，其实主上很爱那个男人吧，所以，她才收起了自己所有的冷漠，因为只有那个男人才会真的纵容她，只是，主上，您是要自己放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