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一惊,尴尬得连忙扭头看向另一边,讪讪地不再接话了。
馆陶的声音轻笑中带了分蔑然,倒并没有责怪之意:“韩嫣此人倒不足以畏惧,阿娇日后若再受了什么委屈就来找阿母,阿母为你做主。”
阿娇连忙点头,不动声色地偷偷斜一眼,却不料正好对上馆陶春风得意的笑脸,阿娇十分纳闷,迟疑了良久还是不由乐颠颠地向馆陶跑过去了,拉着她的衣袖轻摇,笑嘻嘻道:“阿母……阿母你快说,是不是遇见什么好事了?”
果然馆陶面上的神采越发飞扬起来,笑望着她神情宠溺,经不住纠缠不由轻拉着她的手一起走向案几后的软垫上坐了。阿娇连忙讨好的双手奉茶,馆陶忍俊不禁,春风得意笑道:“阿娇你猜得不错,确然是有一件大好事。”
阿娇顿时大喜,斜依在案几前一支着下巴,眉眼弯弯。
只听馆陶喜气洋洋道:“前些时日阿母与陛下早有交涉,陛下终于答应今晚由你前往汉宣殿侍寝。”
阿娇的脸,忽然唰地一下白了。
馆陶上挑的凤目溢满春风,并未注意到她的异样,继续含笑道:“自古以来妃嫔能在皇帝寝宫中留宿的是少之又少,阿娇你也该高兴高兴,就算你当年那般盛宠也未享受到如此待遇,如今的卫子夫更是无此特例。”良久她又叹道:“我的阿娇如此美丽,如今性子又这般讨喜,自然不能呆在冷宫里耗费光阴,那刘彻真真聪明,此时他若还不答应与你重新旧好,那便是他的损失了……”
“我不去……”阿娇兀然脱口而出。
馆陶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阿娇慌了,当年的废后不美么?还不是照样失宠!?诳论她不是废后,根本不稀罕刘彻的宠爱,就算是,那她都已经伤情得郁郁而终了,她为何还要自讨苦吃地再来伤一次?……而且……而且她还想起了那一夜自己气急之下一脚将刘彻踢下水的事情,以刘彻的能耐并不难查出那夜究竟是谁下的手。如今他突然答应让她侍寝,指不定就是为了与她秋后算账……
……阿娇的脑子烦乱不堪起来,她坐直了腰身直直拉住馆陶的广袖,巴巴望着她,央求:“阿母,我已经不喜欢他了,我也不想再为他侍寝了,你再让他收回成命好不好?”
这一下子终于是将馆陶彻彻底底地给惊醒了,饶是再怎么平静淡定她此刻还是不由骇然失色,面沉如水,
“不行。”两个字已经脱口而出,斩钉截铁。
“为什么不行?我已经真的不喜欢他了……”阿娇急得跳起来,馆陶也同样霍然起身。阿娇只得又可怜巴巴地去拉她的手,被她挣开,阿娇气急了,大喊:“我都说了我已经不喜欢他了,为什么阿母一定要逼我?”
馆陶面色铁青,长眉一挑,眸光如锥如芒如刺:“阿娇你真的不再喜欢他了?”那眼神太过锐利凛冽,让人难以直视:“当初是谁要死不活地一定要嫁给刘彻?又是谁因为卫子夫的到来而气急败坏?又是谁在被废之后千辛万苦找我,只为让我想办法求得司马相如作出一首《长门赋》意图求得陛下回心转意……”
阿娇徒然张口,嘴唇蠕动,却是哑口无言。
良久,眼睛一红,她急忙用手臂无助捂脸,抽抽搭搭:“阿母,那已经是以前的事了……”
纵然刘彻或许并不是为了对她加以报复,可她真的不喜欢他,如何让她跟一个才见过一面的而且还特讨厌的人在一起?
偏偏这话她还不能与馆陶坦白,阿娇觉得委屈极了,眨巴着眼睛泫然欲涕:“我真的……真的不想再和刘彻在一起了……”
那厢里馆陶神色一软,面泛心疼,过来拉她重新坐在软垫上开始安慰:“纵然陛下负你,可再怎么说如今他也后悔了,你们之间不是没有转机。况且如果你真不和刘彻在一起,你还能和谁在一起?难倒你真的准备一辈子呆在冷宫里浪费大好年华,不见天日?就算你真的能,我们陈家也不能失去你,你忍心看着阿母、看着陈家日渐败落,仰人鼻息?”
阿娇泪水愈发汹涌,迷惑极了,茫然道:“难倒真的没有别的路再走了?”
馆陶心疼得为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以前总是高不可攀的神情如今全化作黯然,“阿娇你唯有与陛下重修旧好,他是你唯一的男人。”
阿娇大恸,难受得啜泣,哭花了妆容。馆陶正要哄她,却忽见她眸光一亮,像是映着满天星辰般亮晶晶地将她望着,破涕而笑,笑逐颜开:“阿母你让我出宫吧。”
馆陶目光骤冷,瞧着她忽讥诮地冷笑一声:“出宫!?”
阿娇连忙点头,“这样我就不用呆在冷宫里度日了,而且权势也没那么好,只要阿母你稍稍放开一些,想必那刘彻就定然会善待您的……”“不行……”还不待她说完,馆陶已经再一次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