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根根朱红高硕的圆柱,再踏进那道古朴的雕花镂空木门。待倾雪行至后殿,只见后殿摆设极为简朴。
一张圆桌,一张软榻,一方书案……窗外皎洁月色穿过镂空的窗楞投射进来,借着月光依稀可见墙上还挂着几幅古画。
淡淡的龙涎香充斥着倾雪的鼻息。这香气很淡,可淡得有些奇怪,奇怪得令她似曾相识。她将这后殿随意的打量了一番,心头略微生起一丝诧异。
没想到,有着最高机密的乾清宫,其后殿居然没了皇宫应有的精华奢贵!
她暗暗压抑着心头的诧异,而后放缓脚步,无声无息的朝不远处那垂着明黄纹帘的帝床行去。
她走得很轻,轻得诡异。待她行至那帝王的床前,她似是犹豫了片刻,才伸手缓缓撩开那床前明黄的纹帘。
屋内的光线很暗,朦胧黝黑。然而,待她刚撩起纹帘,只觉面前霎时一道寒光朝她袭来。
倾雪面色不变,似是早就做足了防备。当那寒光刚逼近她时,她身子微微一斜,并迅速伸指劫住了面前那把寒光晃晃的剑!
“你……。”床上之人被这一变故惊了一跳,不经吼出声来。可他刚吼出一字,倾雪便眉头一簇,霎然间点了他的定穴!
“父皇不用惊慌,是倾雪!”放开面前的剑,借着暗淡的光线,倾雪淡淡的打量了一番面前跪坐着的皇帝,微微的道了一声。
说来,她对这御国皇帝的印象并不好。他让她新婚第二天就前往骊山皇陵,这事,的确让她不悦。
可御亦箫却说这皇帝懦弱无能,遇事只会头疼无措,而她却不这样认为。
记得第一次在御花园见到这皇帝时,她可没有错过这皇帝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由此可见,拥有那样深邃眼光的人,怎会是御亦箫口中的窝囊废?
说来,御亦箫还是过于自负了!而往往自负的人,都会轻视敌人,从而败得粉身碎骨!
从腰间掏出一粒药丸来,倾雪无视脸色大变的皇帝,肆意的扳开他的嘴,并动用内力将那颗药丸送进了皇帝的胃里!
皇帝此刻的脸色极差。震怒之意更是全全涌现在了他的脸上。
然而,倾雪依然视而不见。她顺手理了理自己额前的头发,并转身走至不远处的软榻上缓缓坐下,朝皇帝微笑着道:“父皇何须愤怒?倾雪只是让你吃了颗蛊丸而已。”
此话一落,倾雪明显感觉皇帝脸色突然一白。
她脸上的笑容更甚,“父皇也不用担忧,倾雪这就解开你的穴道,只要等会儿父皇不大喊,蛊毒自然不会发作。若父皇大喊,企图惊动外面的御林军,那倾雪保证,父皇定会当场全身血管爆破而亡!”
她没有吓他。她给他吃的就是这种强效的蛊毒。说来,她仅是想与他谈谈而已,也并非真想弑君。若他好好配合,她风倾雪还可大度的对他不计前嫌。
皇帝的表情依然不好,可令倾雪佩服的是,仅片刻功夫,他就收敛住了脸上的层层怒气,并静静的凝望着她。
似是笃定皇帝不会大喊,倾雪朝皇帝微微一笑,挥袖间内力往皇帝方向一扫,皇帝便浑身霎然一抖,穴道猝然被解!
“倾雪深夜独闯乾清宫,胆子不小!你就不怕朕处死你?”皇帝坐定,深幽的望着倾雪。话语也微微带了几分凌厉和肆虐。
“父皇作为御国皇帝,自是有随意夺人性命的权利。然而,倾雪是惜命之人,岂能让父皇对倾雪不利?”倾雪轻轻一笑。清透的话语里含着几缕或多或少的硬气。
“哼!”皇帝冷哼,眸色更是深了一分:“你刚刚给朕吃的到底是何蛊毒?”
听了这话,倾雪冷笑。
呵,自古帝王,均是爱命之人。这皇帝不担心她此行是否有祸他国家的目的,反而担心他所吃的蛊毒,呵,果然惜命!
敛了敛神,倾雪回眸迎视着皇帝的目光,不咸不淡的道:“父皇不问问倾雪此行的目的?”
“哼!”皇帝冷盯着倾雪,又是一阵冷哼。“风倾雪,夜半潜来,朕看你也并非是弑君。你此行的目的,怕是逼宫吧?”
闻言,倾雪脸色微微一怔,心头也霎时涌出几丝诧异。
这皇帝果真不可小觑,居然如此毫不费力的就猜透了她此行的目的。
“既然父皇知道,那倾雪就不多说废话,阻碍父皇就寝了。请父皇现在就拟一道圣旨,传位于……。”
“哧哧哧……。”倾雪的话还未道完,只觉周围镂空油纸窗突然刺进数十只暗箭。她一惊,迅速从软榻上腾身而起,借助灵活的轻功避开暗箭。
那些暗箭全数射空,纷纷狠刺在墙上。
倾雪心跳陡然快了几分。她回眸直视着已经淡定从容站在床前的皇帝,神色一眯,冷道:“难怪乾清宫内毫无侍人,父皇这是要瓮中捉鳖呀!”
她心头霎时明了了一些。说来,乾清宫乃御国最高机密的殿阁,此等极重之地,岂会让她和瑞国太子轻易进来?另外,皇帝就寝,即便没有后妃侍寝,女官在皇帝身边守夜也是必不可少。而今夜,这乾清后殿毫无一个侍人,如此见得,她定是跳入这皇帝的算计当中了。
今夜,她的确大意了。可她更未曾想到的是,这皇帝为何知道她会来逼宫?
刹那间,阵阵脚步声从前殿涌进来。那些整装的御林军一进来,便纷纷拉开弓弩,直指着倾雪。
“皇上,您没事吧?”一个手拿佛尘的太监小跑到皇帝身边,尖着嗓子朝皇帝担忧的呼道。
然而,皇帝却并未朝那太监望一眼。他仅是直直的盯着倾雪,良久才道:“朕早就猜到有人会来逼宫,只是,朕未曾料到今夜来的,竟是七皇儿的王妃!”他说得很慢,虽然语气里含着几分震怒,但倾雪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失望。
倾雪淡眼瞥了一眼前方略微密集的箭弩,而后从容的迎视着皇帝的目光,道:“如今御国可谓是内忧外患。后宫干政,瑞国对御国也是虎视眈眈。呵,想必父皇并非十分喜爱德妃吧,毕竟,后宫干政对父皇来说也不是件光彩的事,可即便这样,父皇依然由着德妃对您指手画脚,因为,父皇想在德妃手里得到长生不老的丹药,这点,倾雪说得没错吧?”
闻言,皇帝的表情已然僵住。威严的脸上,带着几缕不可置信。
然而,倾雪仅是淡淡的瞟了他一眼,而后又云淡风轻的道:“都说父皇为黄河水患焦头烂额,可那些替你卖命的臣子,却不知您这样食不下咽,面色无力,其实是服用了丹药后的症状,这点,倾雪说得也没错吧?”
“风倾雪,你住口!”似是被人触碰到了软肋。皇帝眸光一慌,顿时怒了。
“住口的该是你!如今御国外表看似金玉辉煌,可御国已经到了危险边缘。想必朝中定有很多人想除掉德妃了吧?另外,闲王和太子的明争暗斗,想必您不会不知吧?外界盛传您宠爱闲王,但旁人却不知,您仅是想借此令太子安分点,更想让闲王与太子斗个你死我活,而你,根本就不想退位,因为你认为德妃可以替你配出长生不老丹,令你一直稳坐龙位,生生不息!然而,比起父皇的治国之才,闲王……”
此时,倾雪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皇帝的大吼打断:“住口!你们给朕射!不留活口!”他脸色风起云涌,震怒之色不言而喻。
他的话刚落,只见他早已闪至了御林军的身后。
倾雪一惊,脸上也顿时带上了几分诧异和懊恼。就凭他刚刚跃至御林军身后所用的轻功,她足可认定这皇帝定是个高手。可她没想到的是,这皇帝居然未等到她将话说完就开始发令。看来,她高估这位帝王的忍耐力了!
层层箭雨再度袭来。密密麻麻,似是交织成了一张不透风的网!
倾雪顿时飞身至帝床,一把扯下纹帘,而后雷厉风行的用纹帘卷积飞来的利箭。
凭着浑厚的内力,她自是有自信应付这点箭雨。然而,仅刹那功夫,她只觉心口突然一疼,一股血气似要从喉咙涌出来。
突然的变故令她手上的动作一慢,一些未被纹帘卷积到的漏网之箭带着劲风朝她刺来。
她一惊,咬牙忍着心口的剧痛腾空一飞,用身子撞破那镂空的窗,并迅速跃了出去。
此刻,她绝对不可恋战。她刚刚就觉得那后殿里的龙涎香淡得怪异,怪异得让她有种似曾闻过的感觉,此刻,她倒是想起来了,以前那处处与她作对的莲花公子,就曾对她用过那种怪异的香。
呵,莲花公子!难道一向不理官家事的莲花公子,也出山帮皇帝了?
一想到这儿,她眉头更是蹙得厉害,加之胸口疼得宛若锥刺,待她撞出窗外后,没跃几步,就直直坠在地上。
身子与地面剧烈碰撞,倾雪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全身骨头似要散架了。片刻,她意料之中的闻得纷繁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她霎时苦笑。没想到,一向不可一世的她,最近居然频频出状况,频频受伤狼狈!
她努力的挣扎着站起来,即便是她现在状态十分不佳,但她依然不是认命之辈。
此刻放任自己躺着,只会被射成血骷髅!
来不及多想,她掏出身上的银针,迅速朝身后撒去。
“啊,啊,啊……。”只闻得多道惨呼破空而出,刺破这夜空里的静!
“簌簌簌……,”悚人的箭雨声再度响起,倾雪脸色苍白了几分。
她迅速动用一半的内力压制着心口的疼痛,而后腾身左闪右避,企图寻找逃走的机会。
可霎间,她只闻一道皮穿肉裂的声音响起,而后,便是左肩剧烈的疼痛,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也立即充斥了她的鼻道。
她眉头蹙得更紧。而身子的轻盈度也差了不少。箭雨依然不住的往她袭来,她费尽气力虽然险险的躲过了大部分箭雨,可仍是无法阻挡全部。
眼看一些无法避忌的利箭放着寒光,宛若恶灵朝她袭来,她只是浅浅一笑,似是要静待它们的到来,可她只觉她的腰间陡然一紧,一只健壮的胳膊缠着她的腰,霎时将她带入了一个泛着兰花气息的怀里。
而后,她只觉被人拥着一转,顿时轻松的避开了那些刺来的箭羽。
她微微的抬头,入目是一张三分邪肆,七分张扬的俊脸。此时此刻,她似是突然松了口气,朝着那张俊脸微微一笑。
不知为何,此刻看到他,她只觉浑身释然。她更不知为何,她竟会如此相信他,相信他定会带她脱险!
“笑得真难看!”他眉头淡淡的一簇,鄙夷似的瞥了她一眼。然而,即便是这样,倾雪依然从他的黑眸里窥见了一闪而逝的复杂。
呵,看来,这瑞国太子,又是心非了!她知道她此刻的面容定是惨白悲烈的,可即便如此,她的笑,依然算得上美,因为,她对自己的容貌还是挺自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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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公子快出来了,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