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清快十二点才到家,没有钥匙,只能轻手轻脚按门铃。艾爸艾妈艾澈全醒了,见到艾清,眼睛全愣直了。艾清笑着解释道:“给你们一个惊喜啊!甘孜那边大雪封路,走不了,飞机又晚点,公司也让我早点去上班,所以我就回来了。你们快去睡觉,明天再和你们细说。”说完,一手挽着艾爸一手挽着艾妈送他们进房间。
家里一共两个房间,艾清艾澈共用一个。进房后,艾澈仍然不放心:“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没有——你快去睡,明天还要上班,我先去洗漱。”艾清笑着说,又推艾澈上床,给她盖好被子。浴室里的艾清再次让泪水和热水一起落下,她告诉自己,要更加坚强,这件事到此为止,明天不再伤心流泪,不能让家人担忧操心。心终于回到了家里,身子也到了自己的床上,艾清很快便沉沉睡去。
艾爸艾妈一向起得早,给家里做早饭。艾清艾澈闻到了粥香和油条香,便起床吃饭。这是艾家的规矩:早饭一定要吃,想要睡觉也要吃完早饭再去补觉。吃饭时,一家人有说有笑和乐融融。艾清很快吃完,说今天休息一天便回房躺下;艾澈是弹性工作制,不着急出门,先拿着艾清的相机看照片。她也喜欢山清水秀的地方,快速浏览了一遍后,拿着相机进房对艾清说:“姐,我最喜欢你们在党岭雪地里的照片,红衣白雪,笑得多灿烂,你就像个幸福的公主。”
可她一低头看到艾清伏在枕头上流泪,吓了一跳:“姐,怎么啦?”艾清擦掉眼泪柔声说:“昨晚瞒着你们呢——他骗了我,所以我们分了。我不想让你们担心。告诉你没有关系,不过对爸妈别这样说啊,先稳住他们,过几天再说性格不合、相处不来而分手,知道吗?”艾澈看姐姐这样顾全家人独自忍痛,心疼难受得说不出话。
“没关系,你去上班,我睡会。总会过去的。这次旅行一路都是美景,我也很开心,总算不虚此行。”看艾澈还是不肯走,艾清推她出门外,“去吧,让我睡会啊。”然后,艾清拿起相机,把所有的照片一键删除;又拿起手机,把和甘远有关的内容全部删掉。她现在需要睡眠,需要精神,需要时间来忘掉这一切。
艾澈中午给钰打电话,说姐姐回来了,虽强颜欢笑,可正伤心着呢,让钰找时间去看姐姐。钰听说艾清这时候回来,甚是吃惊,猜到有事发生,忙给艾清打电话,可是关机。她又给艾妈打电话,艾妈说艾清正睡觉呢,等她醒了给钰回电话。
艾清真的在昏睡,一直到晚饭时间才醒。吃了晚饭就给钰回电话,说她没事,就是太累太困了,也许一直呆在高原地区,回来倒不太适应了。她这句话其实也是说给艾爸艾妈听的,老两口似乎相信了;可哄不过钰,她知道艾清现在还不想细说,便让艾清好好休息,说她明天来看她。
艾清很快又沉沉睡去,连艾澈回来都睁不开眼睛打招呼。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身体反应总要慢半拍,就像在学校熬通宵一样,第二天依然精神抖擞,到了第三天就瘫在床上挪不动身——更何况她前两天把心都快哭出来了。
艾清清晨醒来,本想去上班,可是身子太重,心却轻飘飘的,只好继续黏在床上。她虽然不是拖泥带水婆婆妈妈的人,虽然说骨子里的感性成分多了一点,但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她也在变成熟变理智,现在感性理性至少对半开,而且她生性直爽,以前情绪不好时,不出三天她都能调节好。而这次,不同了,因为她以前从未受过这种伤痛。
她真睡过后,继以假睡,感觉身体全散架了,瘫在床上动不了,连脑子也转不动——她依然没有心力去想这几天的事情。直到下午,艾清半躺在床上,终于开始细嚼这阵子的快乐和痛苦了,她先是恨,越想越恨。她最恨被别人欺骗,被别人羞辱,被别人践踏尊严,而他——全做到了。艾清从没这样恨过,她知道,这是因为她从没这样爱过、投入过、幸福过。想到这里,她又蜷缩起身子,不住地心痛。
钰来短信,问艾清醒了没,说她今天不忙,可以早点下班来看她;艾清的心正揪在一起痛得找不到出路,她赶紧说好,她急切想见到钰。艾爸艾妈看到了钰,很是高兴,说艾清已经睡了两天了,然后老两口出去买菜留钰吃晚饭。艾清见到钰,她最好的朋友,她什么都不用瞒的朋友,又忍不住泪如雨下,好一会才把她的痛和恨一起吐出来。可她实在说不出口他是在床上搂着自己叫别人的名字——这太耻辱了,是对一个女人最残酷的羞辱——就算对钰,艾清也说不出口,只轻描淡写说他最后告诉她他还是放不下林佳,所以他们就彻底分了。
“钰,难道我人生的每段旅程都这样吗?一个绚烂的开始,最后都以悲剧收场?我曾那么开心,可最后还是成这样?!——他承诺过我,他架起天梯扶着我升到天堂,我还没有来得及感受,他就决然绝情地撤掉梯子,让我生生地从天堂跌倒了地狱!”
钰给艾清擦眼泪,不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安慰她,什么言语都苍白无力,不由得陪着她留泪,断断续续地说:“艾清,不是这样——他就是一个言而无信的混球,有眼无珠的混蛋,他不值得你这样——艾清,总要经历些事情才能真正长大,我们一直都顺顺利利,是吧?——前面路还长着呢——来,擦掉眼泪,你爸妈就要回来了,别让他们看到你这个样子。”
艾清靠在钰的肩膀上,又啜泣了一会终于收住眼泪:钰说得对,发泄完就让它过去吧,不能让爸妈担心。等艾清平静下来,钰又说:“艾清,我们俩一直是行动派,把过去的抛开,跌倒了就快快爬起来——”艾清苦笑,这一次自己没有那么洒脱了——“看,你头发好久没剪了,走,我们去从头开始,明天去上班,让自己忙碌起来,一切从头再来,好不好?我认识的艾清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走,坐言立行!”艾清不知道自己是否拿得起放得下,可她看看镜中的自己,确实该剪头发了,明天也得去上班。
理发师说今年流行卷发,强烈建议艾清换个发型。钰立即赞同,艾清想想也好,换个样子更好,于是换了大波浪,剪了齐刘海,钰细细地欣赏一番,夸她道:“一个全新的艾清新鲜出炉。”艾澈回来后看到姐姐的新形象也很开心,她终于稍微松了口气。
晚上,三人挤在一张大床上,却很舒服。一回到温馨的家里,艾清就觉得没有那么痛了:把该忘掉的忘掉吧,自己的人生还有阳光,一家人都温暖地罩着自己。艾爸艾妈也觉察到了,可这个时候只要女儿不愿意说,他们也佯装不知道,默默地心疼着、关爱着女儿。
到了公司,杨总很是惊喜;艾清说“回来帮你啊,这样你就不用老是加班了”。杨总感激地笑笑,说他最近确实很累,又说艾清晒黑了点,还夸新发型不错。于是,艾清白天忙工作,很少有闲暇时间乱想;下班后,艾爸艾妈早就煮好艾清最爱吃的菜等着她姐妹俩;只有躺到床上后依然忍不住乱想,心不甘,心受辱,心作痛,却又忘不了放不下,眼泪又来了,这时候艾澈就伸出手搂着姐姐的腰,艾清笑着抹去眼泪,握着她的手睡。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艾清觉得自己的心真的没有那么痛了,更多的是愤恨和耻辱,一想到这些,她就脸上冒火,身上打颤。她得让自己更忙起来,直到不留一分钟给自己胡思乱想,因为越想越恨。她开始着手做更多的事情。房价在飞涨,艾家人商量买房子,否则越来越买不起。于是,一有空闲,全家人就去清水湖看房子。有个楼盘正在建,估计明年十月份交房;因为地段偏僻,价格还能接受。于是,艾家一家人的积蓄,加上艾清的公积金贷款,终于凑够了一个三房。这是大事喜事,艾家人开心地规划着未来:虽然清水湖有点偏远,可是那里风景好,又有艾清艾澈都喜欢的大面积天然湖,而且艾爸以后可以钓鱼晒太阳,艾妈可以散步跳广场舞……
艾清忙里忙外,这一个多月过得很充实;虽然不像以前那么爱笑爱说话,可是用钰的话说,大家也不用陪笑陪说话了。
如果故事到这里结束,那么艾清的故事仍然成不了故事,下面,还有很多很多。
一天中午,艾清和几位同事吃好午饭在主楼下散步,突然听到有人叫她,她立即精神恍惚了一下,以为是甘远,艾清没有看到自己的脸竟然瞬时有了久违的浓浓笑意——可惜不是甘远,因为这人叫的是她的英文名。艾清忍不住摇头苦笑,自我解嘲说自己快成神经病了。——是Mark。
“Hallie,you’ve,got,a,new,haircut!I,like,it!——”艾清笑笑——“I,heard,you’ve,had,a,vacation,with,your,,how,was,your,trip?”Mark走过来热情握手,他说自己又来for,business了。
“It,could,be,better!——And,he,is,not,my,boyfriend!”艾清又冲Mark笑笑,周围关系好的同事都知道她失恋了,所以艾清觉得也没有必要瞒Mark。
“What!Already,Ex—?”Mark有点惊讶,“What,a,pity!You,poor,baby!”又做出痛苦和同情的表情。
艾清看他这副滑稽样,忍不住苦笑出声:“Thanks!But,I,can,survive!”
“So,you,are,available,for,dinner,tonight?Shall,we?——”还没等艾清回答,Mark递给艾清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I’ve,got,a,present,for,you!Open,it!”
艾清打开一看,是一个小的车模,是自己偶像的车,还有偶像的签名,艾清简直不敢相信,快乐得要跳起来:“Oh,my,god,my,god!It’s,amazing!This,is,too,much!I,cannot,believe!——How,do,you,get,it?”
Mark哈哈大笑:“I,know,you,will,love,it!I,ran,into,him,in,London,and,I,asked,if,he,could,sign,on,this,for,a,Chinese,girl——his,huge,fan,and——there,it,is!For,you!”
“Thank,you!Thank,you,so,much!This,means,a,lot,tome!”艾清乐得不停致谢,“So,dinner,tonight,my,treat,Ok?——Let,me,do,something,please?”Mark只好笑着点头。
Mark只来出差一周,艾清请他吃了两顿大餐,他送的礼物太珍贵了;他们俩因为这个共同爱好十分聊得来。
一天,钰又给艾清打电话,说周末一起吃饭,有个同事要介绍给她认识——钰最近特别关注这事,只有一次恋爱经验的她深信这句话“忘掉一段感情的最好方式是开始另一段感情”。艾清此时当然没有恢复过来,可她也不忍辜负钰的一片心意,于是周末一起吃饭。男生叫金诚,来公司两个多月,和钰一样,也是编程高手,论级别是钰的属下。
吃饭前,钰就对艾清说:“这个男生实在,又是做技术的,接触的圈子比较单纯,不像——”艾清脸色立即难看——“好,不说了。金诚比我们小两岁,很稳重很上进的人,我看好他——”艾清恢复了面无表情——“艾清,你认识认识也无所谓嘛!”艾清只好哑笑着点点头。
晚上,艾清跟着钰回钰家住。钰问艾清对金诚感觉如何;艾清只好老实交待:“钰,我现在很不自信,自以为看对了眼,看对了人,可是还成这样——我心里依然很乱,没法看别的男生,这事,我们先放一放,好不好?”钰叹气。
其实,还有个原因艾清不敢告诉钰:半个月前,等艾清差不多真正平静下来后,她还是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他,她相信他终会明白、也终会回来找她;甚至,有几次,艾清拿起手机,输了那个她早已熟稔于心的号码,然而,好长时间后,骄傲执拗的她又放下了手机——既然放不下面子,她决定那就等他!
艾清和钰在床上杂七杂八地闲聊,钰突然叫:“不好,好像大姨妈来了。”就赶紧起身去洗手间。艾清被钰这么一叫,突然意识到:天!自己好像好久没有来大姨妈了!最近这一个多月,自己先忙着伤心,又忙着不去伤心,后来又看房买房办手续,竟然把这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shit!
艾清赶紧拿出日历来算,正常的话应该来第二次了吧。艾清越想越怕,赶紧叫钰,钰也被吓着了:“我说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不过,前段时间你身心俱疲,内分泌失调也正常,不正常个一两次也算正常——”说得跟绕口令似的,艾清无暇无心理会,她一直盯着日历在心算,她仔仔细细回想了那几天,算来算去,也觉得应该没事,多是自己杞人忧天,于是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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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算不如天算注定断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