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住口!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既然你什么都已明白,又有什么资格来责怪我?!”半夏知道不能再继续装下去了,以顾子琪的聪明不难想到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
“怪你?仅仅怪你就够了么?我该怪你当初对我一片假惺惺,还是该怪你狠心抛弃我,对我种种算计?!”顾子琪凤眸眯成一道危险的细线,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划过一丝痛色,下一刻便被蒸腾着的阴鸷戾气所吞没,压抑许久的仇恨终于得到了释放的机会,他几乎下了狠劲死死掐住了半夏的脖子。
“咳咳,你,你放开我!”半夏猝不及防,本能地挣扎着。
“你早就该死!这么多年我找不到你,原来竟是整了容!你还真是有能耐,竟让向来唯利是图的叶老头主动封口,这还不算,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流走他乡,这笔账又怎么算?!”顾子琪多年来憋着的一口恶气如挣脱牢笼的困兽,张牙舞爪叫嚣肆虐着,恨不得生生吃掉手中的半夏!
“你放开我!你疯了,你爸出事是意外,是意外!”
“怎么是意外?!如果不是你突然离开,如果不是我当时没用得陷入崩溃状态,父亲也不会连夜坐飞机赶回来,也不会……”妖孽情绪难得失控,阴郁气质一触即发,用近乎咆哮的语调发泄着心中一直累积的忧愤。不得不揭开那段人生中最灰暗最挫败最落魄的日子,失恋、丧父,母亲改嫁,被迫接受安排出国,一个人漂泊异乡……
半夏忽然觉得很无力,她能说什么?说是锦然骗了她,是她误会了他,然后求他原谅么?与他所承受的相比,一切都太过微不足道。他不像她,从小对家庭淡漠,他有个爱他如生命,一路支撑指引他的父亲,他本该是幸福的。
不管怎么说,都是她先离开的。在感情世界里,先离开的那个人是幸运的,留守的那人要承受双份的痛苦。
“如果杀了我能让你解气,我不会挣扎。”
“你以为我不想么?!”妖孽深邃的眸光腾起熊熊烈火,不断地喘着粗气,一张妖孽脸被怒火燃烧的面部全非,几近扭曲。
半夏闭着眼睛感觉到顾子琪紧紧抓着她的双手正颤抖不已,也不催促,生命于她,可早可晚,也没什么好留恋的,更何况这本就是欠他的。
“哼,你倒是很坦然。我最讨厌你这副不顾死活的样子。你想死,我偏不成全你!死了倒也一了百了,活着却如万箭穿心,日夜不得解脱,这才是你最好的归宿。”妖孽邪性的突然收手,连语调也变得冷酷之极。
“你还像以前一样对我下不了手。失去这个机会,你会后悔的。”半夏的话意有所指,多年前小木屋的那个雨夜,顾子琪紧紧地抱着她,只是单纯地抱着整整一夜。却不知这话一出口大大触伤了顾子琪男人的自尊,猝不及防地吻住了半夏。
“呜……你放开我!”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真没想到这么些年你还对此耿耿于怀。”妖孽恶狠狠地放开了半夏,冷嘲热讽。
“你无耻!”
“我是无耻!因为无耻才会喜欢上你的冷血,因为无耻才会对你如此盲目信任,因为无耻才会被你利用得团团转,因为无耻才会一次次地放过你!”妖孽阴郁的侧颜近乎完美,深邃的瞳孔中染满了青黑色浓郁的凄楚,沉重得用心底的泪水都无法化开。
“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那样。”
“真没想到如此冷冰的你竟然也会道歉。跟你相识那么久,如果没记错这是第一次。真是可笑,就算如此,一句冰冷的道歉就可以抵消你给我的伤痛么?”先前的凄楚和绝望倏忽消失不见,妖孽恢复了一贯的冷酷和阴鸷。
“你到底想怎样?”半夏被顾子琪一顿咆哮,大脑空白一片。狂野凛冽的寒风肆无忌惮袭来,半夏紧咬着嘴唇,瑟瑟发抖。
“黑暗中辛勤的娱记,这场好戏你们也该看够了吧。天气太冷,就不奉陪了。半夏,我们走。”妖孽换做轻松无敌的语气开口,却是对着半夏黑漆漆的身后。
“你放手!你这个骗子!我是不会跟你走的!”半夏挣扎,她竟分不清先前顾子琪的一番话到底有几分是真。
“别置气!现在除了跟我走,你别无选择。难不成你不想要这张珍贵的照片,还是你想被记着一路跟踪进而被曝出你第二身份?”顾子琪不怀好意地邪性十足地在半夏耳垂旁若有似无的吹着暧昧气息,顺着他的挑逗相机相继啪啪响起。
“你,可恶!”半夏气急败坏地上了车。
车开到一半,半夏恶狠狠地让顾子琪停车,后者坚决不从。
“把你扔到这荒郊野外,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这样一来到便宜了那些禽兽,咱来的事还没完,你最好消停点。”也许是温暖的车窗隔绝了窗外的寒风,顾子琪一改先前的暴戾阴鸷,变脸之快堪比奥斯卡影帝。
“你找我,恐怕不会只是算算旧账这样简单吧?”
“你还跟以前一样聪明、直接。这样的你很迷人,也很让人忌惮。”妖孽邪邪地瞟了眼半夏,心情阴晴不定。
“恐怕我手里的这份能让你翻盘的资料才是你真正想要的吧?哼,真是难为你了,还得陪上一番苦情表演,差点害我相信了。”半夏自顾自拿出包里的烟,点燃,深吸一口。
“女孩子抽烟不好,伤身体。”温柔而细腻的调子,性感十足。
“用不着你管。”半夏悠然地吐出了烟圈圈,最是漠不关己的调调说着。
“没错,我是想要你手里的资料。只是我还没你想得那么不堪,为了那份材料会不择手段。”妖孽此言明显意有所指。
“有谁会相信一个手下有着数百名员工的CEO竟会浪费一下午的时间在荒郊野外等个不相干的人。”
“你不是不相干的人,你现在是我仇人。”妖孽固执地纠正。
“没错,既是仇人,有仇报仇别浪费时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都不急你急什么,还是跟我在一起让你很委屈,很不适?”妖孽脸上燃起一抹邪魅的笑意,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过一旁的半夏。
“没错。停车。”
“你变得比先前还要冷漠。”
“我本性如此,先前只是你没有看清罢了。”
“还真是伶牙俐齿的小猫,这点倒是没变。”顾子琪凤眸凝视前方,淡淡一笑,若隐若现浮在微微飞扬的唇角,好似朵朵绚烂的桃花晕染在月白的扇面上,煞是好看。
半夏蜷缩着身子紧紧钻向了座位,不再说话。先前走得匆忙,所有的衣物都被埋在风雨覆盖的海边小屋。荒凉的海边顶风前行倒没觉得什么,咬咬牙关也就挺过来了,只是寂静的瞬间蓦然回首才发觉自己是如此的怕冷,却早已习惯。
顾子琪随手脱掉了自己的外套默默盖在了半夏身上,手法如此自然纯熟,好似如此简单的动作已经重复了很久很久。昏黄的灯光下,顾子琪温暖的身影近在咫尺,时光如车窗外笼罩的一派凄迷,恍若隔世。
半夏一直清醒着,她的睡眠一直很少。
顾子琪顺其自然将车子开往了自己所住的那一片富豪区,在距离别墅两百公里之处被半夏拦下。
“停车。你想要的我会寄给你。从此我们两不相欠。”半夏固执地点燃一支烟,瘦削的身影顶着寒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漆黑狰狞的夜空。
顾子琪的心猛地被什么狠狠扎了两下,刺痛着,自认为早已刀枪不入的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他竟会心疼,从来都习惯于各种女人对他假意真心的膜拜,他是她们的主人,从来都只能由他来确定游戏的规则。
他竟有些动摇,看着那个凄凉单薄的身影在风中渐行渐远,恍然明白这些年原来难熬的不止他一个,好在他已经把最艰难的岁月深深抛在了身后,只要愿意,他的身旁会有无数的追随者,从来不会如此落寞寂寥。
一个女人如果过得很好,是不会有如此戒备的神色的,是不会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更不会对自己如此狠绝。
顾子琪凝了凝神,想摆脱这些莫名的思绪闯入者。这是她自己选择的生活,他也无能为力。
半夏拖着瑟瑟发抖的躯体拐入了一家网吧,打算天亮再走。就像寄居于秋风中的一片寒叶,这一次却不知又要飘向哪里。
刚上线便被无聊之极的爱德华逮了个正着。
“小猫咪,没钱花了么?怎么会出现在如此破烂的小屋?还是再次流落无家可归了?”
“你监视我。”
“偶然,绝对的偶然。”
“你背后十二点钟方向那小子总是有意无意地窥伺你。可恶,不会是看上你了吧?很少有人好你这口的,脾气又冷、又硬,又不懂的心疼自己,大半夜的还在电脑前奋战抽烟……”爱德华絮絮叨叨还在说,半夏下意识地瞄向了背后的男子,爱德华说的没错,那个家伙一直在监视她。
半夏直觉这应该是顾子琪的杰作,只有他知道她会偶然地走这条路线,可一路上并不曾见他打过电话。会不会是先前跟踪的那批记者,可这人看上去如此猥琐不入流,应该不是记着的同行。那会是谁呢?
“这个家伙看上去不像个好人。你注意点,找个熟人过来接你。”电脑另一边的爱德华好心提醒。
半夏正要给舞阳打电话,巧的是那边的舞阳电话正好打了过来。
“半夏,你在哪里?快,快点过来!我们这边出事了!……先前我跟你提起过得君临他跟顾子琪打起来了!你快点过来!”话没说完,舞阳便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