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雪白的墙,雪白的床单,雪白的被罩,连呼吸的空气都好像净化过的“雪白”,散发着清冷的味道,四周安静得犹如多年前那个寥落宁谧的圣诞之夜,漫天飘落着淡淡的雪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听着街角咖啡馆里传来陈奕迅淡淡的忧伤声音,突然袭来的锋利回忆,突然模糊了眼睛。
“欢迎你重生,从现在起严格来说你已经是个死人,因为外面的档案上你已经显示死亡。所以,你现在要开始一个全新的旅程了。不过你放心,在这里你会变成一个各方面都很强的精英分子,对此我们毫不怀疑,之前你在监狱中一人对战多人的表现的确很精彩,这说明你很有潜力,好好练习吧,一个新的更美好的生活将属于你。”一个妩媚优雅而又城府极深的女人推门进来,滔滔不绝地说着,像是游说。
“你是谁?我现在哪里?”半夏问。
“噢忘了跟你介绍,我是令狐月,这里是组织内部,我是组织的心理辅导师令狐月。”
她看上去稍稍比半夏长了几岁,却自有一股胸有成竹的霸气与优雅,一颦一笑之下藏得极深的内心,让人捉摸不透。
“什么组织?”
“组织是我们这个机构的名称,具体要说是什么组织,你就当它经营组织好了。你做了一场很大的手术,需要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女人着一袭酒红色高档职业裙,深邃的眸子微微一笑,精致的脸庞看上去隔了一层纱,怎么也看不透。
这是半夏对令狐月的第一印象。
过往的记忆如蒙太奇的电影片段一个个纷至沓来,拥挤不堪地想要在大脑中占有一席之地,她最后一次的记忆是在监狱里。至于为什么会去监狱,好像是去找一个人,是什么人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大概是记忆遭受创伤而引起的短暂性失忆,这个她以前在一本书上看到过。
她静静地躺着将过往细细理了一遍,隐隐觉得有个模糊的身影一直贯穿于过往生命里,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大脑好似一块蛋糕,很重要的那部分被生生切掉了,怎么也拼凑不完整。
下意识地想要捣鼓电脑,却发现这里除了一张床,什么设备也没有,干干净净的。
只要能找回她的电脑,肯定能找到记忆中那个深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不再记得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要看到那个背影,只消一眼,她就莫名的难受不已。
正要出门,却被一个人影强行挡住,是令狐月。
“看来你恢复的不错,这么着急想要开始训练么?也好,你跟着我去做一下检测,果真没事我们就开始训练。”
是一个布置相当温馨的小屋,昏黄的灯光下米色的沙发让人很有放松感,玻璃茶几上随意摆放着几本杂志。素雅的单瓣花床帘半拉着,影影绰绰的灯火斑驳在半夏的脸上,一片苍茫。
令狐月起身倒了两杯红酒,一杯递给了半夏。
“你是我见过最冷静的新人,我猜不透你在想什么。”令狐月以一种诚恳的语气说着。
“是你们救了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会失忆?”
“半夏,你要记得是谁给了你一条生路,如果我们想害你也不会等到现在才动手,你要相信我。你是个电脑天才再加上你的爆发力,过不了多久你会是一个专业的特工。”
“你们已经调查过我所有的底细,对么?原来这个所谓的组织竟是特工集训营。”半夏不无嘲讽地说道。
“我们了解你过去的一举一动,选择你这样无亲无故,跟社会联系不大紧密的人是最保险的。”令狐月自说自话,“很简单,你消失了别人不会追问。不过你该感到庆幸,我们会让你变得更强,对于社会上的其他人你就是超人。”
“我不要做什么超人,也没想过要留在这儿。”半夏双手抱胸,眼神坚定地看着远方,一副毫不配合的样子。
“哼,你是说你想离开?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不可能。”令狐月魅惑的双眼像极了银狐的深邃狡黠,高高在上的优雅和权威受到了半夏的质疑和挑战,极其危险得眯了眯狐媚的双眼,带着几分薄怒,侧身靠近半夏的瞬间薄怒很快消散转成一副高深莫测的笑意,看起来妩媚而残忍,以一种淡极的温柔毫不经意地说着:“或许你应该了解这里的游戏规则:这里是属于精英的世界,所以所有来这儿的新人都实行淘汰制。每过一段时间,我们会定期擢升一些人,当然也会淘汰一些人。如果你不够想象中的好,不用你主动离开,我们自会清理,你明白我说的清理么?”令狐月特地渲染了一番组织的狠辣手段,以挑衅的目光满含期待得看着半夏像所有的新人一样流露出怯懦的神情,可惜她要失望了。
“我明白。”半夏面无表情,性命攸关的问题在她眼里不过如编写一道程序那么简单,她根本就不在意。
“你知道吗,就凭你这样的回答,你已经胜过了很多新人。明天可以正式训练了,我这就跟上面汇报。”令狐月微微一笑,一如既往的高深莫测。
她是个闲不住的人,如此密闭的“监狱”里再找不出点儿活干,会被逼疯的。所以,监狱的训练对她来说根本就是恰到好处的一个礼物。
首先是身体机能的一些基本训练,然后逐步升级有近身格斗、射击,拆除炸弹和一些基本的黑客知识。
那天,她跟其他新人一样穿着白色背心,瘦小的身子淹没在众多新人中,毫不起眼。她低着头,尽量与人群保持着距离。
隐隐听得周围人声渐消,一种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可以判断是一个年轻而富有决策力的人。
半夏始终不曾抬头,只是觉得周围突然安静的气氛有点不适应,让她混乱不堪的思绪无处安放。隐隐觉得有人在灼灼的审视她,就在她凝眸的瞬间,那个邪魅而若有所思的眼眸乍然错开。她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那个打马从江南走过的男子如呼啸而过的一阵狂风,吹皱了烟雨江南的一池春水,带起了阵阵涟漪。
四目交错的瞬间,有种莫名的情愫来不及捕捉一闪而过,令她有些错愕。他身上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牵引着她,好似在哪里见过。可她搜遍了记忆所有的区域,也没发现他一丁点的踪影。她不是花痴,可竟然有点不大相信天下竟有如此符合她审美标准的男人!说不上喜欢他哪一个地方,只是觉得很自然地想要亲近,他哪里都让她移不开眼。
忽而想起了那个古老的佛家故事:我愿化身石桥,受那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他从桥上走过。莫非他就是那个从桥上走过的人?那个三生石畔曾擦身而过的男子?那个从一棵苦苦等待了五百年开花的树旁擦身而过的男子?一念起,她看见他,在纷繁杂芜的人群中,不言不语。
长得帅的人她见过不少,可那份独属于他的精神气质别人是学不来的。举手投足间表现出来的自信和霸气与天生的优雅高贵浑然天成地结合在一起,高贵而邪魅,忧郁而深邃,运筹帷幄而又时刻忧思重重,一切是那么矛盾,却在他身上又融合得那么完美、天衣无缝。亦正亦邪的倾城笑意不达眼底,让人揣摩不透。直觉此人危险系数颇高,应该远离。
“今天给大家介绍一位新人,半夏。希望大家能相处愉快。”性感的声音听起来轻松愉悦,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其他人都主动退了一步,这样即使她根本没动过一下,也赫然凸显在顾子琪的眼前。
“我是顾子琪,这儿的教官。”顾子琪颇为绅士的伸出了手,想以此来欢迎半夏的加入。
半夏失神地凝望着他,似乎想要从他那里寻得一丝似曾相识的错觉,可惜什么也没有。他们只是初次见面的寒暄,仅此而已。
半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搭顾子琪的茬。顾子琪微微一笑来掩过先前的尴尬,顺道宣布了今天的练习项目,之后便施施然离开。
训练的是近身格斗术,几位看半夏不爽的新人欺负半夏新来的,趁着训练公报私仇,一拳将半夏狠狠打倒在地。弱肉强食的淘汰制,在这里弱者根本得不到同情,半夏一颗好好的牙齿被瞬间打落,嘴里血腥弥漫,鼻孔出血。头有些晕晕乎乎,耳畔传来别人隐隐的喝彩声,有人试图扶她起来,被她狠狠挣脱了。旧伤未愈此刻又添新伤,身体极不配合,她艰难地挣扎着,狠狠擦干了嘴角的鲜血,终于站了起来。
“怪胎!”背后有人朝她吐着口水。
半夏头也不回地拖着疼痛的身子走到了跑步机旁,一声不吭地在跑步机上狠狠跑着,不让自己停下来。实在跑不动了便一个人静静地在一边做着俯卧撑,直到汗水浸透了整个白色背心。她压根没想过要将这一切不公平的待遇告知上级,求得同情。
楼上的边缘处一个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幕,神色极为复杂。有几次他看了看表想要走下来,却终是没动,是教官顾子琪。
与此同时监控室里,另一个人——令狐月也在密切关注着新人半夏的一举一动,或者更具体一些是半夏和顾子琪的一举一动。这真是应了那首诗:
你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怎么样?有新发现么?”组织的领导人将军走进了指挥室,问令狐月。
“暂时一切正常。”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