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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镜子中美丽却似乎缺少一点儿什么的容颜,秋华有些怔忡。在他的身后,绿晓给他梳着头发的同时,不时地拿那一双灵动的黑眼睛看一眼镜子中的他。

  留在红袖招的日子,宋昭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让他替他接客,也正是因为留了下来,秋华才知道,作为红的透紫的红牌小倌儿,宋云夕从来没有接过客,甚至连清倌们不可逃避的陪酒唱曲儿也不用做。这让他本来惶惑不安的心,渐渐沉静下来。

  红袖招的生活,非常平静。每日,秋华除了看看书弹弹琴之外,就是等待着姐姐或者宋昭来,他们来了,这个小院儿仿佛才有了生气。除了不能随意上街,不能随意接触别人外,秋华的生活过的算是舒适惬意。比他十几年为奴为侍,时刻惊恐畏惧的生活,不知好了多少倍。

  这样的生活,秋华很满意。

  是的,很满意。

  一直以来,秋华都在努力地模仿宋昭的一举一动。如今,若是宋昭换了男装与秋华站在一起,已经有相差无几。秋华模仿不来的除了宋昭那沉静的几乎没有波澜的眼神,还有宋昭的个子如今也已经比秋华高了近半个头。

  秋华默默地审视着镜中自己的容颜,微蹙着眉头,细细揣摩:究竟还差什么?他之所以模仿宋昭,除了要完成替身的任务外,也因为那样极致的美丽,是任何人也无法抵御的。那样的美丽,在秋华心中,就像一个高高在上,供人膜拜的仙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秋华当然也希望自己能够更美一些。所以,他学习的很刻苦,甚至可以说有些痴迷。

  初秋的天气仍旧很热,骄阳高挂,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但是,毕竟已于仲夏的酷热不同,这个时节,只要躲开太阳的直射,树荫下,凉棚里,甚至马车上,都舒爽了许多,缓缓吹拂的微风,也似乎带了一点点柔柔的凉意。

  马车依依呀呀地缓缓而行,秋华和绿晓坐在车厢中,两个都还只算少年的男孩子,都有些兴奋地望着车窗外的田野。黄澄澄的谷子,红彤彤的果子,渐渐转为金黄、绯红的枫树……秋日的景色很美,美的大气而富饶。

  马车早已出了城门,一路向西。秋华没问去什么地方,窗外的景色让他知道,自己已经远离了京城,远离了那些拘束。但是,他却仍旧默默地端坐着,就像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沉吟的姿态。

  转过一个山包,秋华和绿晓都觉得眼前豁然一亮。一大片澄澈潋滟的湖水,出现在了他们的眼中。大片大片金黄色的雏菊在湖畔铺展开来,幽蓝的湖水如镜面般沉静,倒映着蓝天白云,还有湖边大片的金黄……让人仿如踏进来一副美丽的画卷。

  “停车,停车!”被这美丽的景色所吸引,绿晓第一个忍不住想要冲下车,去亲近那片金黄的华丽和幽蓝的沉静。

  马车刚刚停稳,绿晓就一马当先地冲出了车厢,轻盈地跳下车辕,等不及身后的秋华,欢叫着向那片花海奔去。

  不用说,虽然他不喜欢宋昭的练武练箭,他的身体却着实比原来强健了许多,上下马车也不用踩着小凳,很是轻盈灵活。

  绿晓的欢喜活泼也感染了秋华,他也紧随在绿晓身后,优雅地步下马车。望着那一片耀眼的花海,再看看自己身上雪白的衣裙,秋华迟疑了片刻,终是抵挡不了那美丽的诱惑,提起裙角,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秋华虽然没有绿晓那小鹿般灵动飞奔,但那经过常年歌舞锻炼的身姿,自然间就流露出一股灵动曼妙之意。

  若说绿晓像这碧水蓝天间的一颗露珠般灵动,那么秋华就是一抹流动的云,轻盈曼妙又渺然出尘,这一动一静两个美丽的人儿,竟让淳朴敦厚的车妇也看直了眼。好半天,她似乎才回过神来,急忙忙扭回头去,赶紧借着停靠马车的动作,掩饰她那涨红脸的窘态。

  突然,斜刺里一阵狗吠马嘶,一头黑黢黢的野猪,呼哧呼哧地从树丛草棵子钻了出来,嘴角的雪白獠牙泛着寒光,一双由于恐惧和暴怒而血红的的小眼睛中,泛出一种狂暴愤怒的凶光。

  在它的身后,四五条猎狗紧跟着,一边狂吠着,一边努力地靠近奔窜的野猪,似乎正在努力地企图将这头野兽包围起来,趁它不备,抽冷子上去就是一口。在这一群乱撞的动物之后,遥遥能够听见马蹄声,和人们的吆喝声,甚至,还夹杂着零星的箭支射过来。

  那名老实的车妇,刚刚将马车赶到前边停好,正松开马匹的嚼子,让马匹稍稍歇息,冷不防突然间出了这种变故,那匹拉车的马哪里见过这等阵势,登时希律律一声惊叫,四蹄高高扬起,车妇的手里还抓着缰绳,马匹一惊,她再也难以放开,只能跃上车辕,用力地拽住缰绳,企图平息惊马,哪里还顾得上那两个在花海里徜徉的美丽公子。

  眼看着,那头被猎狗激怒,又忙于逃命的野猪,径直地向秋华的方向冲去,秋华却像惊呆了一般,只是惨白着脸,惊恐地看着疾奔过来的野猪,竟忘了逃跑。那边绿晓正哼着欢快的曲子采花呢,猛地听到一片混乱暄腾,惊异间急忙回头,已看到了秋华的险境。登时也顾不得花朵湖水了,哗啦啦将怀里的雏菊丢掉,扯起裙子向秋华奔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快跑!公子快跑!”

  自从秋华代替宋昭留在了红袖招,绿晓就一直称呼其为公子,长时间的习惯之下,在这仓皇间,竟然也没有叫错。

  此刻野猪已经距离秋华不过几十步了,经绿晓这一喊,秋华似乎才回过神来,惊慌慌的,也顾不得多想,只向着绿晓奔过去。只是,他身体本就孱弱,又加之受到惊吓后手软脚软的,没跑几步,脚下一个踉跄,竟扑倒在地。

  摔倒之后,秋华的脑子反而冷静下来,心里苦笑,没想到经历了那么多苦难,好不容易挣扎着活到今日,却要葬身在这畜生的獠牙之下吗?只是,姐姐知道这个消息后,不知该有多么伤心。再一转念,秋华又觉得,若是没了自己的牵绊,说不定姐姐能够活的更好……就这样一阵欢喜一阵凄苦,虽是心思百转,却也只是电光火石一瞬之间。

  那边的野猪似乎认定了秋华一般,没命价窜过来,眼看就要冲到秋华的身边,一支弩矢带着疾风直射过来,竟直射进了野猪的眼睛。那野猪吃痛,一声惨嚎,身形却只是一顿,即刻又被身后的猎狗赶上咬了几口,后腿臀部霎时也是鲜血直流,野猪再也不停,一只眼睛里插着的弩矢,颤巍巍地只露着一截,腥红的血,滴滴答答地流淌下来,濡湿了半张猪脸,也染红了尖利的獠牙,让本就凶恶的野猪,更是显得狰狞恐怖。

  野猪受伤停顿这个片刻,秋华已经挣扎着爬起来,却也看清楚了几乎跑到跟前的狰狞野兽。巨大的恐惧,让他再也没有力气逃跑,他只是惊恐地盯着越窜越近的野猪,一步步向后退缩着……

  那边的车妇终于稳住马匹,慌慌张张地往这边奔过来。与此同时,那些紧追着野猪而来的狩猎者,也纵马疾驰而至,但在众人看到野猪前面那个雪白的绝丽身影之时,登时忘记了狩猎的畅快,不由地为那美丽的人儿担心着急起来。

  狩猎者中,为首的一名骑着赤黄色高头大马的紫袍女子,手里平端着一架钢弩,却在就要收获猎物之时,也看清了那名瑟瑟发抖的纤弱身姿,在那头满身血腥面目狰狞的野猪面前,是那么的无助,又是那么的脆弱……满腔的豪情畅快,瞬间化成一声惊雷直击下来,让她心神大恸,目眦具裂,忘情地嘶喊出声:“夕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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