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府,一场暴风雨即将降临。
“祖父,爹爹,娘亲,哥哥”
梁舞毓走进大厅,就看到所有亲人比管家祖父还沉重的脸。
“李伯,小纸,你们也进来吧。”看到停顿在门口的两人梁翰有气无力地说着。
“娘亲。”梁舞毓拉着娘亲的衣服,有些不明白,更多地是害怕。
感觉到了女儿的不安,冯氏把她抱进怀里,整理了下她的衣襟。
“小毓儿不要害怕,没事的,没事的。”我的女儿啊,我们会护你周全的。
在睦州一战的失败,梁清、梁翰两父子便知道梁家会有灭顶之灾,对此也是只能望洋兴叹了。
国之不国,君之不君,臣之不臣,民之不民,这大宋,该去往何处啊。
若不是那高俅老贼没有把军粮及时运往战场,若不是那高俅老贼把军饷全部换成假的,怎么会军心动摇,怎么会贻误战机!
去年寒冬的那场惨烈的战争至今还一幕幕地浮现在梁家两位将军的眼前。
眼看着梁府带出来的兵一个个死在铁蹄下,死在锋刀下,死在利剑下,整个雪地被染成了血海,到处的断肢,到处的残臂,连哀嚎都免了,可是,又能怎样呢。
谁说的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那些倒下的亡魂,不是兵,是两位将军的兄弟,是两位将军心头的肉啊!
那时,两人巴不得随着兄弟们一起下黄泉算了,至少,还能在阎王面前求求情,让他们在阴曹地府间继续做好兄弟。
“将军,我的妻儿。”当时,在梁翰身旁躺着的一位士兵察觉到了他的意图,赶快用沾满鲜血的手抓住梁翰的手。
是啊,妻儿,他们还有妻儿。梁翰醒悟过来,朝着士兵坚定地点头,那一瞬间,梁翰似乎看到所有的士兵朝他露出安慰的一笑。
最终,没有死不瞑目。
带着众位兄弟的期盼,两位将军回到淮安,安顿好所有人的妻儿老小。
现在,就等着圣旨的宣判吧。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们要证明给世人看,大宋朝,还有忠臣的!
只是,连累了自己的家族啊。
“祖父,爹爹”
梁舞毓从两人脸色的变化感觉到他们的不对劲,急切地呼喊了一声。
梁翰把在娘亲怀里的女儿呢拉出来抱在自己怀里。
“小毓儿,你害怕吗?”
“爹爹,小毓儿怎么会怕呢,你又没有罚我跪在祠堂啊。”梁舞毓天真地说着。
听到她的话,众人不禁一笑,什么都不知道的小毓儿啊,真好。
突然,梁清正色道,“小毓儿啊,我们家是逃不过这一劫了,你,可承受得住这锥心之痛?”
“祖父,你说什么呢,小毓儿怎么听不懂啊?”
冯氏也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公公,他想说的话,跟自己理解的不一样吧。
“管家,你带舞毓去练字吧。小纸留下。”梁清对管家说道,接着把视线移向小纸。
“是,老爷”
两人退去后,梁清把门关上。
小纸有些紧张地看着面前的几人,跪下去。
“小纸,你干什么呢,快起来”冯氏上前扶起小纸。
“大少奶奶,小纸做错了什么吗”
“小纸,你没有做错啊,是我们…。”
梁清说着走到小纸面前跪下去,其余几人也跟着跪下。
小纸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哭着把他们一个个扶起来。
“小纸,我们梁家待你如何?小毓儿待你如何?”
“当然是好的没话说啊,要不是你们,我早就死在街头了小姐。更是待我如亲姐妹,连我的名字,都是她给我取的呢。”小纸至今还记得小姐当时说的,‘丫头,你白得像纸一样,我就叫你小纸吧!’
“那,如果小毓儿她有生命危险,而你可以救她,你,愿意救她吗?”梁翰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小纸赶快点点头。
“那,就算是要牺牲你的生命你还愿意吗”冯氏急忙接着问道。
小纸继续点头。
“那我们就放心了,小纸,你下去吧!”
众人于心不忍地看着小纸离去,虽然这样对小纸很残忍,很不公平,但是,只要能留下梁家的血脉,那就…
暴风雨近了,近了,就要侵吞梁家了。
梁家,终究迎来了最终的审判:一道圣旨。
两天后,一声惊雷敲醒了还在睡梦中的长临街的人们。
天空中朵朵乌云紧密地挨在一起,带来了无尽的灾难,无尽的苦痛。
梁府,已不是昔日繁荣昌盛的景象,没有老妈子的叫骂,没有丫头片子的走来走去。
只剩下了两个下人:管家李伯,丫鬟小纸。
清晨,天蒙蒙亮。响彻天空的敲门声在梁府大门前。
管家胆战心惊地去开门。黑压压的人群挤满了门前的青石砖,“这。”
在前站着的三人,衣服清一色的鲜艳的红色,比那燃烧着的柴火还要哄,在红的空隙中,还有一两处的黑色可见。中间那位,趾高气扬地拿着一金黄色的纸卷,右手边一根浮沉从手腕上别到了腰间,偶尔鼻子里呼呼作响,如同牛和猪一样。
“望之不似人身,相之不似人面,听之不似人声,察之不近人情。”
这是李伯的第一感觉。
在这人的左右各站着一名年纪略轻的人,从他们清秀的脸庞可以看出年龄不过十四五岁。
在三人的后面,整齐地站着三四十个全身黑色的官兵。
“怎么老奴还不能进去么。”看到管家开门,为首中间那人目不斜视地走进梁府。
他的音好像儿童一样稚细却不清脆,好像女人一样尖细却不柔媚,你说它嘶哑但又能成声,你说它如猩叫但又能成人语,因此不像人的声音。
大厅里,梁府主人们已经翘首以待。
“梁大将军,近来可好啊”看到为首的梁清,嘶哑的声音响起。
梁清朝说话的那人拱手说道,“刘公公”
“哼。”似乎看到了梁府即将惨淡的景象,刘公公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
“接旨吧。”
梁府所有人立刻跪下。
刘公公把握在左手的金黄色纸卷展开。
“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近闻护国将军梁清及其子梁翰,敌军攻城坚守不出,本有胜算,却只军心涣散,最终贻误战机,致使我军惨淡收场,现另有人证,物证,足以证明两位将军哄诱戎卫猥以下隶敢发难端不以朕之寄信而图报效而于地方反叛掖庭实贱朕恩此等卑鄙猥琐之人不予征讨谁其畏威其下无知附逆之众不讲解救谁其怀德?
于此小人,朕必发郡国羽林之才无吝金钱勇爵之赏以慰民心用澄宇内
仰赖天地鸿庥,宗社阴骘,神降之罚,必殒贼魁?,故免去其护国将军之职,于明日午时在法场斩首示众。本应满门抄斩,但朕感念其自上任以来军功卓著,故其子孙,男为奴女为娼。
钦此。”
“谢主隆恩!”梁府所有人齐声道。
“将军,接旨吧”刘公公把圣旨放到梁清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臣,接旨。”声音里的沉重,却也比不过心底的沉重,我梁府,命该如此吗?
梁清只觉脚底有千斤重,在地上生根了似的,无法移动半步。
“这梁府,是要换主人了吧,哈哈!”
说完这句话,刘公公甩了甩手,扬长而去。
临出门前,刘公公看到一满脸黑乎乎的丫头闪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这小丫鬟,很机灵呢。”刘公公看了一眼便离开。
从始至终,梁翰低垂着脑袋,紧握着拳头,指甲在全是老茧的手上引出了红色的痕迹。
五雷轰顶,也就如此吧。
一位头领模样的官兵走到梁家所有人面前,伸出了手,“两位将军,请吧!”他于心不忍地看着两人,两位将军是无辜的啊,可是,在这乱世中,谁又能有个好结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