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舞毓说完，其余三人都怔住了。
门外的风，刮得越来越厉害了。
一阵沉默之后，梁舞毓扫视了三人一眼，最后对着梁璈：“哥哥，今天是第几天了？”
梁璈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梁璈才知道梁舞毓问的是什么。
“第三天了。”距离祖父、爹爹被斩首已经两天了。
梁舞毓眼神黯淡下去。有气无力道“三天，你们把我扔在那座破庙三天了呀！你们有没有想过，我或许会被山上的野狼吃掉啊？”
梁舞毓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昏睡三天了，原来，那天哥哥把自己打晕后扔到山上的破庙不说，还给自己喂了蒙汗药，要不然，怎么会沉睡不醒呢，若自己没有被噩梦惊醒，一切，都成为定局了吧。
“小毓儿，我。”
“难道，我连给自己的祖父和双亲守孝都不能了吗？”
对于梁舞毓的质问，三人无言以对。
自从战败后，梁清和梁翰就预料到了圣旨的内容，因此，那天梁舞毓和小纸回家后，就找小纸谈了话，几人达成协议：在圣旨到来后，让小纸代替梁舞毓，虽然对不起小纸，但是，为了让小毓儿活下来，在所不惜了。这一切，都是瞒着梁舞毓的。
本来一切都是按计划进行的，无奈。
梁舞毓看着三人的反应，眼神变得凌冽起来。
第一次看到这么严肃的梁舞毓，三人竟有些无所适从了。
“哥哥，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呢？”
梁璈叹了一口气，慢悠悠地开口道：“小毓儿啊，你可是梁家的小姐，我们怎么忍心让你堕落到烟花之地呢，你可是纤尘不染的仙子啊！”他宠溺地看着妹妹。
梁舞毓把小纸拉到梁璈面前，“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可是，那样对小纸公平吗？为什么我的苦要由小纸来承受？你们有没有想过小纸有可能是不愿意的？你们怎么忍心！”
小纸赶快拉住梁舞毓的手，急忙说道：“小姐，小纸是自愿的，那样干净的你，那样冰清玉洁的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呢。只要能护你周全，小纸上刀山、下火海都是可以的，更何况，要不是小姐你，我早就饿死在街头了。我这条命，是捡来的，它早就属于你了。我这条贱命，有什么可惜的呢，再说了，不就是烟花之地吗，我…”
梁舞毓用手捂住小纸的嘴，不让她再说那些剜自己心窝子的话。
“小纸，你说这些话，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可是从来没有把你当作下人的，难道你不清楚吗，我一直把你视为姐妹啊！说什么贱命不贱命的话，你再说我可要生气了。”
“再说了，谁的命不是命，难道就因为你丫鬟的身份你的命就不值钱了吗？”
听到梁舞毓的话，小纸感动地流下眼泪，她掰开梁舞毓的手，“小姐，你为何要如此执着呢，我，我。”小纸已经泣不成声了。梁舞毓擦掉她眼角的泪水。
梁璈看着自己的小妹，很是感慨，小毓儿她，经历了这三天的巨变，已经长大了很多呢，就算以后自己不在她身边守护着，她也会平安无事的。
“小毓儿，梁家的希望，可都寄托在你身上啊，我们怎么会舍得让你。”，梁璈撕下三张冥纸放在火盆里，“你就不要再说什么了。”
梁璈强硬的语气让梁舞毓哑口无言了。
小纸轻声退出房门，留下三人在祠堂各怀心思地守着牌位。
不多会儿，小纸走进来，对着三人说道，“小少爷，小姐，管家，饭做好了。”
三人缓缓起身，在三个牌位前插上三炷香，先后走出祠堂，走到了膳厅。
看到眼前的菜色，梁舞毓想到以前锦衣玉食的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却如今，不过一青菜汤，丝毫看不出来里面放了油，连青菜看起来也是有些黄色的叶子。
小纸看到梁舞毓脸色的变化，急忙说道：“小姐，对不起，小纸找不到更好的菜了，这些青菜是长临街上卖菜的王大娘给我的。我。”小纸说着惭愧地低下头。
“不，青菜挺好的呀，吃了之后头发会长得更清秀，会长得更长的。”梁舞毓露出一个笑容。
三人都能看出来，她的笑容有多勉强。
梁璈更是涌起一阵心酸，如今的梁家，如何能和昔日相比，现在站在这里，都是他从县太爷那里借来的，更何况，再隔几日，这里都不叫梁府了。梁璈没有告诉梁舞毓这些话，不过想来她是早就明白了的。
梁舞毓注意到桌子上只有两双筷子，两个碗，立即走出膳厅，不多时拿回来两双筷子，两个碗。
“管家爷爷，小纸，你们也坐下吧。”梁舞毓朝两人说道。
李管家立即摆摆手，“小姐，我们只是下人，怎么可以和主人同桌吃饭呢，你这是折煞了我呀！”小纸也表示赞同地点点头。
梁舞毓不高兴地看了两人一眼，“如今，你们还说什么下人不下人的话，梁府，已经不存在了，我已经不是什么梁府的千金小姐了。”
梁璈接过梁舞毓的话，“管家爷爷，吃了这顿饭，也不知何时才能…。你就坐下和我们吃这最后一顿饭吧。”
“小少爷，小姐，我坐下就是了，我坐下就是了。”听到这两个孩子如此说，李管家也不好再推拒了，立即应声坐下。
梁舞毓松了一口气，随即把目光投向小纸，“小纸你也坐下哦，难道我连和自己姐妹同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看到梁舞毓一脸委屈的样子，小纸急促不安地坐下。
昔日热闹非凡的膳厅，能听到梁清和梁翰讨论军事的声音，能听到梁翰训诫梁璈的话，如今却是一片冷冷清清，只有四个人了。
梁舞毓恍惚中觉得，往日的欢声笑语，似乎还回响在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里。
梁家，是回不去了吧。
“你们都吃啊，怎么都看着我？”梁舞毓抬起头看到三人怔怔地看着自己，出声道。
刚才梁舞毓脸上的不安与愤恨，三人尽收在眼底，听到她的话，动起筷子来。
众人都食不知味了，机械地把饭粒送到嘴里，机械地夹起青菜。
怎么吃得下，如何吃得下？
这一顿饭，特别地漫长。
大概一刻钟后，四人都放下了筷子。
“小毓儿，我们去把祖父、爹爹、娘亲安葬了吧。”
四人起身走到后院的一棵开满花的梨树下。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满树的雪白色充斥在后院，只是。
梁舞毓疑惑地看着眼前的树木，“小纸，这是什么树啊？”梁舞毓指着眼前的树木。
“小姐，这是梨树啊。小姐你不是最喜欢在这下面抚琴吗，怎么就忘了呢。”
听到小纸的话，梁舞毓不信地说道：“小纸，你跟我开什么玩笑啊！这明明就不是梨树嘛，你看，它开的花都是红色的，这是红叶碧桃吧。后院什么时候种了一棵红叶碧桃啊？”
听到梁舞毓的话，三人一脸错愕地看着她。
“你们怎么这样奇怪地看着我啊？”
梁璈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赶快离开后院，不多会儿手里抱着一只白鸽回来。
“小毓儿，你告诉我，这是什么颜色？”梁璈指着手里的白鸽。
“哥哥，你从哪里招来的这只鸟啊，它怎么全身都是红色的毛？看起来好像一只鸽子啊，不过它颜色是红色的。”
听到梁舞毓的话，梁璈脸色发白。
接着他又让梁舞毓认小纸和管家身上衣服的颜色，都正确了。
梁璈接着找来一根鹅毛，可是，是红色，一律白色的物体梁舞毓都说是红色。
梁璈心疼地看着梁舞毓，是那天的阴影吧，没想到。染红了的血衣，白色，小毓儿世界里的白色都消失了，如今，红，全部都是红。
虽然很残忍，梁璈还是必须告诉梁舞毓这个铁一般的事实。
“小毓儿，你知道吗，这棵树是梨树，它的花是白色的，你说是红色；我手里的是一只白鸽，你说它是红色；小纸手里的是白色的鹅毛，你说它是红色的…。”
听到梁璈的话，梁舞毓睁大了眼睛，“哥哥，你是和我说笑的吧，怎么会，怎么会是白色呢。”
三人心疼地看着她，可是，这是事实啊。
雨，忽倏从天空直掉下来。
是泪水，还是雨水？
满树的梨树禁不住雨的袭击，陆陆续续掉下来。
满地的红，丘埂上，池塘里。
原来，我的世界是红色的啊，心，在滴血，梁舞毓悲从中来，放声大哭着，類，模糊了她的双眼。
看着梨花带雨的梁舞毓，三人仰起头，看着七零八落的梨树，不多会儿，它已经是光秃秃地了，花瓣，全部掉落下来。
梁舞毓擦掉脸上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的东西。
“哥哥，就安葬在这里吗？”梁舞毓没事儿人一样，指着眼前的梨树。
“嗯嗯。”
“那我们开始吧！”
四人拿起旁边的铁锹，开始挖面前的土。
不多会儿，挖出了三个土坑。
伴随着雨的停下，三座小土堆出现在梨树前。
泥泞，沾满了四人的头，四人的手，四人的衣。
雨后初晴，阳光的照射下，梁舞毓才觉出手上被刺勒过的地方很疼、很疼，疼到了脚底，疼到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