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碧波荡漾,微风徐徐,山青柳翠,给人一种降临蓬莱仙境的感觉。大老远地便看见一艘画舫从太阳消失的地方缓缓行驶过来,而画舫上张灯结彩,顶上漆着碧绿色的油漆,船柱上雕梁画栋,当其驶近,才发现连彩灯个个人物都刻画得惟妙惟肖,呼之欲出。
只见靠近人群的船窗上挂着一幅对联,左边是‘画舫平湖夕锦闹’右边是‘白庄皓月夜茶香’。
岸上,一个白面书生注视着这艘画舫。当画舫靠近岸边时,男子手搭着两边的扶手,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
男子走到一个精致的房间前,信手走进去。
房间中间放置着一个屏风,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屏风里面一个人坐着。
“白小姐,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韩公子请坐”白小姐轻启朱唇,说道。
韩世忠坐在椅子上,抿了一口茶。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都觉得很尴尬。
韩世忠终究是沉不住气,站起来,行了一个礼,说道,“白小姐,韩某便开门见山了,若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白小姐能够谅解在下。”
“韩公子有什么话便说吧。”
“白小姐,你是不反对这门亲事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约,做女儿的哪能有什么意见呢。”白红鸢苦涩地说道。未嫁从父、既嫁从夫,这是一直以来娘亲灌输给自己的立身之本,怨言,那是万万不得的。
“白小姐,我想,我该先和你说清楚。我们成亲后,我对你只有夫妻之情,没有男女之爱,毕竟,我们·····”
白红鸢不解地问道:“夫妻之情,男女之爱,有区别吗?”
“或许吧!”堂堂七尺男儿,若是让别人知道对于儿女之爱没有一丝半解的话,大概是会笑话得了。“而且,我以后会长时间待在军营,如此,你还要嫁我吗?”未完的话,两人心照不宣。
“世事多有变化,韩公子怎么知道你心里想的就成定局了呢。难道说,韩将军已心有所属?”白红鸢直逼重点。
“没有,”眼前浮现了那人折断玉笛的样子,韩世忠定定心神,继续说道:“韩某一心志在沙场,何来的儿女私情?”
“那不就得了,韩公子不用先给我打定神针。”白红鸢接过韩世忠的话说道。
屏风那边的人似乎和寻常百姓家的小姐不一样,她和一个人很熟悉,一样的,傲骨,韩世忠突然就对她很感兴趣了。他不知道,这兴趣,源自于哪里。
“白小姐,韩某有个不情之请。”韩世忠有些难以启齿。
“韩公子何必吞吞吐吐,若是我能做到的,必定倾力相助。”毕竟,两人快是夫妻了。
“白小姐,可否让在下看一眼,在下,只是感兴趣而已。”
屏风里没有传出声音,韩世忠急忙说道,“在下这个请求确是有些无礼,白小姐就当韩某没有说过吧!”
岂料那人从屏风的一侧走出来,“若是我们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和对方成亲,也有些说不过去,你说对吧,韩公子?”红鸢慢悠悠说道。
眼前的女子身着一袭月白衣,搭上雪羽肩,里穿浅紫色搀杂粉红色的缎裙上锈着几许花纹,叫不出名字的花色无规则的制着许多金银线条雪狸绒毛,纤腰不足盈盈一握,显出玲珑有致的身段。一双丹凤眼闪闪发亮,如黑耀石般的时不时地眨着,配着那如弯月刀的柳眉,看起来没有丹凤眼独有的犀利,反而给人一种可爱之感,一双。樱桃小口朱红不点而艳。一头秀发轻挽银玉紫月簪,三千青丝如夜灯般发亮。额头上贴着一小巧玲珑的桃花样的花鈿,宛如一朵绚丽鲜艳的奇葩,把花鈿的主人妆扮得俏皮而不失妩媚。
察觉到自己的失神,韩世忠莫名地觉得一阵心虚。
“白小姐,在下失礼了。”
“没什么的,爱美之心,人兼有之嘛。”
韩世忠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韩公子,你在七八年前是不是去过淮安长临街?”眼前的人,这张脸,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韩世忠点点头,“白小姐如何知道?”
“你是不是救过一个小姑娘,她还叫你告诉她你的名字?”那时候,她就站在小姐的旁边啊。
“你,当时在那里吗?那白小姐可认识红玉,她便是我当初救下的小姑娘,后来,我又碰巧遇上她,她一眼就认出我了。”
“红玉,红玉,她如今叫红玉吗?”白红鸢脸上露出悲戚的神情。她一定是看到了墙上的诗,也想到自己叫红鸢了吧。
她的思绪,回到了那个时候。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对于梁舞毓,白红鸢怀的就是这样的感情。不对,那时候自己还不叫白红鸢,叫小纸,梁舞毓,那个待自己如姐妹的人啊。
那天,她无论如何也忘不掉。
那天,自己还在房间里整理思绪,小姐就走到房间里,那一声‘我才是梁舞毓。’让小纸惊慌失措。自己惊讶地看着她把自己推入秦淮河,原来,梁舞毓早就算准了小纸深谙水性。
在河水里的小纸,想起了两位将军、夫人、小少爷期盼的眼神。
小纸放任自己的身体往下沉,如今,她辜负了他们的寄托,已无颜活在这世上了。
在河水里发愣的小纸透过水,似乎看到了梁舞毓不舍的表情,看到她张开嘴唇。
小纸,要好好活下去啊,千万不要回来。小纸,带着我的期望,活下去吧!
小纸清晰地听到梁舞毓这样说。
她猛然醒悟,使劲全身的力气,往水面游去。不知道游了多久,不知道游到了哪里,小纸全身已经失去了力气。
小姐,对不起,小纸无法答应你了,小纸任凭自己的身体随波逐流。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纸撑开沉重的眼皮,四肢感觉很痛,她反应过来,自己在一个富丽堂皇的房间里。
一个妇人走进来,看到她醒过来,欣喜地说道:“孩子,你终于醒了?”
“这里是?”
“这里是,你的家啊,孩子,都怪我们。”
接着,妇人把事情的原委告诉自己。
原来,自己是他们被人贩子拐走,失散多年的女儿。
这次夫妻两人外出办事,经过河边时看到昏迷的小纸,想到自己的女儿,夫妻倆便把小纸带回家。在给小纸换衣服的时候,白夫人发现了小纸背上的胎记,才知道小纸是自己的女儿,扶起来那个人自是喜悦无比。
“那,你是我的娘亲?”
“对啊。”
大概是亲人间的默契,小纸很快地便接受了这一事实。
“爹爹,我以前应该没有名字吧!我可不可以给自己取一个小名啊?”
“当然可以啊,我的孩子。”白老爷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不要说一个名字,就算是女儿要天上的星星,自己也会为她摘下来。亏欠了这个孩子很多,不是吗?
“红鸢,我叫白红鸢。”
从此,白家有个千金小姐,叫白红鸢。
回忆至此,白红鸢已是满脸的泪水。
“白小姐,请问,你认识红玉姑娘吗?”听到红鸢的话,韩世忠猜测她们两人认识。
“不,不认识。”暂时,她不想打扰小姐的生活。再说了,她认识的只有梁舞毓,没有红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