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信封已被翻了无数次,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人的手。
信封中不过寥寥数语:红玉,我近日便返回淮安城,勿念。
一年了,他终于要回来了。
小芷和铃儿相视一眼,同时叹了一口气。“红玉姐,你再笑的话脸就要开花了!”
三天了,三天以来红玉走到哪里都捏着一封信而且还笑着,虽然这样君怡院的气氛明显比以前轻松多了,但是,也没必要每天这样笑吧!古人不是说笑不露齿吗,红玉已经连续露出八颗牙齿三天了。
“我乐意!”
“红玉姐,你不是没有看到外面那些狼似的眼光吧!再继续这样笑下去的话君怡院不知道又要打坏多少碗、多少茶杯酒杯了。”
魅惑众生的笑,又有几人能够逃过。
听到小芷的话,红玉苦涩一笑,若是可以,她愿意只为一人展开笑靥,若是可以,她愿意只为一人弹琴。
伴随着栀子花的香味,三人缓缓向红玉所在的地方走来。只见她们手里拿着一个包裹。
看到来人,红玉站起身,“芍药姐,你们这是····?”
前些天红玉听人说了,有人相中了君怡院的三个头牌,意欲为其赎身,娶其为妾,她以为,只是市井的传言罢了,看她们这样,难不成是真的?
“红玉,我们要走了,承蒙苗大人看得起我们,愿意为我们赎身,我···”
“你说的苗大人,可是那御营统制苗傅苗大人。”
看到三人点头,红玉心头一紧。长期在君怡院里,她也听人说了,那苗大人生性暴躁,残忍无比,和三国时的曹操有一相同之处,便是他喜好人妇,不同之处便是他最喜青楼女子和小倌,而且,在床弚之间很粗暴,被他狎玩过的人十有八九性命不保。
“三位姐姐,你们可知道那苗大人是怎样的人?”
看到三人一同点头,红玉瞪大了眼睛,“那你们为何还?”
月季走出来,说道,“红玉,三位姐姐今日可最漂亮?”
红玉打量起眼前的人,她们没有同往日一样施抹粉黛,都穿着一身素白衣服,没有昔日的浓妆细抹,竟是有不一样的风味,一种出水的风味。
红玉怔怔道:“三位姐姐,今日是最漂亮的。”
突然,一只灰白蛾子飞到众人面前,杜鹃摊开手掌,翘起兰花指,或许是因为闻到熟悉的花香,那蛾子便飞到杜鹃的手上。“红玉,你可知道飞蛾扑火的故事?”
明知道是死局,明知道前方是走投无路之地,是不可理喻的目标,却是义无反顾地向前飞去,引火烧身,自取灭亡。但是有谁知道,那火花,满载着飞蛾的希望。
“飞蛾扑火的道理,我们都懂,只是,再不出去,我们就晚了。再说了,我想在死以后,能有个葬身之处。”
“芍药姐姐,你说这些话,岂不是叫我寒心?就算有什么事,不是还有我吗?”
“红玉,以后,你会明白姐姐用心的,我们耽误了这么多年,不想到头来没有一个归宿,我们只愿能够有个地方,可以容纳我们的灵位。”
听到这话,众人不禁黯然神伤。
“红玉,你看看我们的头发···”杜鹃扶起一缕长发。
青丝还有,可已不是三千。青丝,已不是往日的青丝,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红玉明白了,令她无言以对的,不是三位姐姐的言辞,而是如流沙的岁月。
“那,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只是,你们若是以后有什么难处,就来君怡院来找我,只要你们需要,我便会出现在你们眼前。”
“我们明白的。红玉,姐姐最后送你一句话:容颜易逝,莫负良人。”芍药把一个香囊放在红玉手里。”
“红玉,那两个小丫头,你再不管管的话,她们就会爬到你头上了!”杜鹃指指被红玉宠坏的小芷和铃儿,打趣道,随即递给红玉一金步摇。
月季走过来,拉住红玉的手,说道:“红玉,若是可以,我还想向你请教一下如何绘画呢。我知道,你不似我们这些寻常女子,你的心,很高、很远,但是,你要知道一句话:月满则亏,水满则溢。”随即,月季把一个画轴递给红玉,“你看了可不要笑话我哦。”
红玉展开画轴,只见漫天的淡紫色蒲公英飞舞着,形成了一片紫色的花海,在海的中央,一个背影,确切地说,是一个身着红装的女子的背影,她手持一柄金枪,骑在一匹纯白的马上,眺望着山脚下,山脚下,有若隐若现的金戈铁马。虽然只有一个背影,红玉还是知道她是谁。
红玉把画放在石桌上,两手仔细地摸着每一个纹路,每一笔,不落下每一个角落。
“月季姐姐,谢谢,谢谢你。”谢谢你懂得我的心。
“呵呵,这么多年了,你以为你练武的事我还不会知道吗?”
“我还纳闷为何刘公子每次来都会听到猪叫的声音哩,没想到是你搞怪的。”
红玉不自在地别过脸,谁叫那头肥猪这么不经打呢。
一个仆人走进来,不耐烦地说道:“三位姑娘,马车来了。”
虽然是转瞬即逝,红玉还是看清楚了他眼底的鄙视与厌恶,还有一丝狠戾和幸灾乐祸。
一个仆人,竟是如此的嚣张么?也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是,鄙视与厌恶还情有可原,而狠戾、幸灾乐祸,是为何呢。
这边红玉脑袋在百转千回,那边厢,三人已经租出后院,往门口走去。红玉赶紧跟上她们的脚步。
“三位姐姐,你们到那里,可要一切小心。”
“还有什么话一次性快说完吧,我还要赶马车呢。”车夫粗暴的声音响起。
“小哥,马上就好了。”三人尴尬地看看红玉,“红玉,那新来的三位头牌可不是好相与的,你要万分小心。”
红玉朝她们点点头。随即,只听一声马鞭声,马车便快速远去了。
直到马车消失在眼前,红玉才转身进去。
一进门,红玉便看到花不易闪着泪光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
“刚才为何不去和她们道别呢?”
“你没看到今天的生意很好么,我都忙不过来了,哪有时间去。”
红玉翻了个白眼,她可没有看出来有多忙,“你不会是,不好意思在她们面前哭吧!”
看花不易的反应,红玉知道自己猜中了。“哼,矫情!”随即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嘎吱’一声,红玉推开自己的门,那积蓄了很久的泪水终于奔涌出来。矫情,谁不矫情呢。相处了这么多年,那三人一直待自己如亲姐妹,如今,她们就这样离开了,自己,如何不难过?
两三个清脆的声音在红玉房前响起,不过听到那内容,红玉只觉得很刺耳“哟,我还说前任头牌长得怎样呢,还不是三个黄脸婆,我看她们到了苗府啊,也待不过半年。月季,你知道什么是明日黄花吗?”
“怎么会不知道呢,明日黄花,明日黄花,不就是这死掉的黄菜花吗?”
“哈哈哈。”
红玉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哼!你们三只臭苍蝇,在红玉姐姐的门前乱叫什么,你们臭死了,快滚,快滚!”
小芷推开门,走到红玉面前,“红玉姐,她们太欠揍了!”随即去给红玉整理床铺。
红玉但笑不语,三只苍蝇的话,自己何必放在心上。
“咦?这里有一个首饰盒,红玉姐,我记得你没有去买过呀!”
红玉赶紧走过去,这首饰盒,为何这么熟悉。
红玉心里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她拉开床单,果然,还有两个首饰盒整齐地放着。
小芷瞪大了眼睛。
接着,红玉把三个首饰盒打开,只见里面全部是金叶子、金首饰、碎银子。
“红玉姐,这?”小芷诧异地问道。
“是三位姐姐留下的,她们,这是为何呢。”
红玉觉得眼前的首饰盒很刺眼,她的头顶,似乎被压上了千斤重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