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王与鹰王已经会合,大队人马更是加快速度,整个行军队伍当中,只有鹰王这一辆马车,格外醒目。
清妃染月睡在马车当中,自是不知道外面天寒地冻。
这些个王公贵族,皇亲国戚,都是身娇肉贵,何时遭过这样的罪,被囚这几日,已经冻死了十几个老人孩童。
皇后皇贵妃同一辆囚车。漾华倒甚为懂事,马车被烧毁之前,拿了几条棉被出来。此番正盖在她们身上,也给自己的父皇盖了一条。
因禹皇在南禹江被俘,已经起了了断之念,只是顾及这这些皇子皇女,想用自己的命换他们的平安。
不想,太子却被炎兵给杀,于是万念俱灰。现在太后也去了,更是了无生趣。
极怒,极悲,极苦,极惨之下,心倒也平静了。
脑子里一直回忆着这一生的所作所为,有开心,有伤心,有成败,有得失。
一个帝王能得到的东西,全都得到了,现在也全失去了。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本就不适合,强求的苦果,自己也已咽下了。
罢了罢了,就让往事随风而去吧!
慢慢的,好像回到小时候,想起自己的弟弟袁天佩尚在襁褓之中,母亲经常唱的那首安抚弟弟的儿歌。母亲还教会了他,要他唱给弟弟听,安抚弟弟睡觉,于是便跟着感觉轻轻的哼了起来。意识渐渐的模糊,朦胧中看到了自己母亲的影子,已经没有之前端庄威严的模样,如小时对自己一般,温柔轻声的呼唤。
“皇儿,皇儿,你快来和我们团聚吧,你父皇也在这边,太子也在,漾情翔羽漾伊都在。”
待到自己伸出手去,想抓住母亲。
母亲却道,“皇儿,你还有心事未了,我等会再来接你。”
白雾散去,梦里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母亲。
只是反复的唱着那首儿歌。
看守禹皇囚车的士兵看他嘴里一直念叨着,很是害怕,毕竟禹皇是要犯,出了事情,自己要吃不了兜着走。
到申时初,禹皇出的气已经比进的气多了。
整个行军队伍却不因禹皇病危放缓速度,也不曾找大夫来。
看押囚车的士兵给鹰王象王禀告了禹皇的情形。
象王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说了句“让他装死!到现在他还想摆什么皇帝的架子!”根本不予搭理。
鹰王则命军医过去查看一下。
军医回来之时摇了摇头。
鹰王已了然,命看管囚车的兵士,去问禹皇还有什么临终遗言。禹皇传过话来告知只想见皇后、皇贵妃、清妃三人最后一面。
皇后皇贵妃此时正在囚车上不安的浅眠,听到禹皇病危都慌忙过去。
士兵来唤清妃时,她正在马车上熟睡,染月听到禹皇病危,也想一道前往,士兵阻止说鹰王有命,只带清妃一人前去。
染月也无法,只得让清妃一人前往。
到禹皇囚车时,正有士兵押着皇后和皇贵妃下囚车,像是刚刚见过禹皇。
士兵押着她们和清妃错身而过。
皇后拉住了清妃,对清妃说了句:“妹妹,出宣城那天晚上,姐姐对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姐姐就拜托你了。”说着,还弯腰给清妃行了一个礼,更像是做最后的诀别。
“皇后。。。。。姐姐,不要如此,妹妹受不起。”清妃手足无措的搀扶着皇后。
“妹妹,你是好孩子,你要坚强的走下去。”皇后对着她笑了一下,那笑容就如观音佛象上的笑容一样,充满了洞晓世事沧桑的悲凉,更满含了包容与坚定的力量。
这便是皇后留给清妃的最后一个笑容了,很多次,清妃午夜梦回,想起皇后的笑容,都觉得有某种力量支持她走下去,从而远离了轻生自杀的念头,远离了死神的召唤。
很多年以后,才发觉,原来皇后的笑容,是母亲对孩子鼓励的笑容,正因为闪烁着母爱强大的光辉,才更激发起内心的坚强。
只是,没等清妃回味皇后的这个笑容,皇后以及贵妃二人,便被炎兵拖走了。
清妃一上囚车,便挨着禹皇坐着,禹皇脸色发绿,双目凹陷发黑,整个人缩成一团。
“皇上,你要支持下去呀。”
紧握了禹皇的手,已经如死人般冰冷。
“清儿,听我说,我已经听见母后在召唤我了,时间不多了,你就听我说好吗?”
清妃见他这摸样,也知道他是大限将至,只是紧紧拉住他的手,眼眶微酸,眼泪又流下来。
“清儿,我这辈子最悔恨的事情,不是当这个懦弱皇帝,不是被佩弟背叛,也不是被炎兵弄的国破家亡。”
一口气提不上来,清妃温顺的给他顺了顺背。
“我这一辈子,最悔恨的是,没有与清儿你成为,成为正真的夫妻。”手紧紧的拽住清妃的手,十指相扣。
“清儿,你答应我,如果有来生,我不生在帝王家,你不生在王侯家,我们就如平常百姓一般,只有我们两个人,生好多好多,如你一样灵秀美丽的孩子。每天我出去耕地、打柴,你在家里生火、做饭、织布。好不好?”
禹皇冥想着,下一辈子想要的幸福生活得场景,吃力的牵动着嘴角,似要露出笑容。
可是这个笑容还没来得及到清妃的眼底,禹皇又大口的吐出了血。
“好,好,皇上,下辈子,要是清儿还能遇到皇上,皇上一定要在人海里面一眼看到我,把我娶回家,我给你做饭洗衣。你,一定要认出我来。”
哽咽的抽泣泪流不止,渐渐的模糊了禹皇的脸。一直用手帕擦着禹皇嘴角的血迹,可是好像越擦越多,怎么也擦不干净。
“清儿,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禹皇已经气若游丝了。
“皇上,你歇歇吧,有事情,等病好了再说吧。”清妃扑在禹皇的身上,大哭。
“清儿,我怕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清儿,我告诉你,你进宫以后,我就没有宠幸过别的女人了。只是有一日,你琴弹的好,染月夸了你,你娇笑了一下。那笑容真的好美,好美。我就再也忍不住了,我不敢强要你,那晚我喝了很多很多的酒,我把温婕妤当做了你。。。。。。你不会怪我吧。”
“皇上,清儿不会怪你,皇上,清儿怎么会怪你呢。”
“咳咳咳”禹皇又吐出一口血。
“清儿,我有一个心愿,你能答应我吗?”禹皇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哽咽哭泣已经无法说出一句整话来,只是不断的点头,再点头。可是他已经看不见了。
“清儿,你亲一下我好吗?”飘渺的声音,细不可闻。
“好!”
就在这空旷的冰天雪地里,在这几万人的炎兵当中,就在这千百辆囚车之中,她不顾任何的矜持,也忘记被他强留禹国的忌恨,就这样毫不犹豫的把双唇贴在了禹皇双唇上。
分不清楚,那里是眼泪,那里是禹皇喷出的血迹,那些是天上掉下来的雪花。
她的嘴唇就这么紧紧的贴着禹皇发黑的嘴唇,久久都没有分开,直到他的嘴唇慢慢的变冷,变冷,变得僵硬。
“不要,不要,不要呀。。。。。。。”
“啊!”向着天空发出了一声厉喊,似要向苍天抒发这满腔的哀怨与控诉。
禹国最后一位皇帝-----袁天宇驾崩于禹国江夏郡,时年四十五岁。
禹皇驾崩后不到一个时辰,皇后与皇贵妃相聚薨驾。
禹皇在这辆窄小的囚车中,渡过了他懦弱,胆小,却多情的一生。也结束了袁氏一门对中原地区五百三十四年的控制。
而后,历时的巨轮又滚滚的转了起来。苍天正张着嗜血冷笑的嘴,随意拨弄着这些渺小世人的命运的轮盘。
这一年,也拉开了华夏大地共侍一主的局面,只不过,这局面是以炎国、南禹国近七年的血泪战争代价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