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皇甫月从马上被搀扶下来，众人还没从她与凤儿分不出谁是谁的脸中醒悟过来，皇甫月脸色苍白，既担心又惊慌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们别愣在那了！言之哥哥受了伤，快扶他下来！”
言之满身是血地趴在马上，皇甫月一从他怀里离去，他发出一声闷哼，便软了身子趴在马背上。众人一见将军这样，登时便没有闲心去在意其他什么事了，七手八脚地把言之从马背上扶下来。
霸虎从人群中钻出来，见言之那副模样，不由大惊失色，扯着嗓子连连大吼：“快传军医！快传军医！”
众将士不敢怠慢，立即有腿跑得快的跑去叫军医了。
霸虎扶着言之，皇甫月在旁边握着言之的手，满面泪痕，看着着实可怜兮兮。
霸虎不悦地瞥了她一眼，心道女人果然是祸水，把自家兄弟害成这个模样。
凤儿跪在原地满面担忧地看着伤痕累累的言之，言之半闭着眼，眉头微皱，看起来很是痛苦。
霸虎搀扶着言之走向将军营帐，路过跪在在帐边的凤儿一眼，瞥过她与皇甫月一模一样的脸，心下愕然，这世上竟有没有任何血亲关系却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可真是怪事。又想就是这女人与皇甫月长得一模一样，言之才没有认出她并不是皇甫月，才有机让皇甫月偷溜出大隐军营，被辽国军队逮到。如果没有这名女人，皇甫月就不可能成功偷溜出去，不溜出去就不会被辽国所抓，没有被辽国所抓，言之便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因此这张与皇甫月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他依然也看不惯。
女人是祸水，这话果然是对的。
沉沉地下着定义，霸虎扶着言之越过她进入营帐。
凤儿抬眼定定地看着言之，在路过她的一瞬间，言之半眯的眼忽然睁开了些，就那样冷冷地盯着凤儿，一瞬后，他别开了眼。
那一眼的目光凤儿没有忘记，那里面的藐视轻蔑厌恶是那么的赤裸裸的，就那样地扫过她。
心仿佛被一根尖利的细绳勒住了，一点点地用力，用力地勒进心的肉里，勒一下停一下，那痛也是断断续续，一波去了又一波而来，那么气势汹涌，让她几乎喘不过起来。
霸虎扶着言之进了营帐，皇甫月跟在后面，在凤儿面前，她停了下来，察觉到有人在高高地俯视她，凤儿的视线从营帐的帐口移到皇甫月的身上。
营帐里传来的光亮映着皇甫月的脸，她苍白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珠，可她的眼睛却是亮晶晶的，她看着凤儿的脸，唇角突然勾了起来：“谢谢你。”她这样对凤儿说。“在你代替我的这段时间，我玩的很开心。”
凤儿无神的眸子一个澈灵，皇甫月再说什么？她以为她听错了，言之为了救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可她却说她玩得很开心？
“同时也知道言之对我确实是有感情，我可以安心地嫁给他了。”她伏了伏身，以压迫的姿势对着凤儿，语气清冽：“即使身边有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可他却没有丝毫犹豫孤身一人来救我，我很欣慰，这代表，我和你之间，他是分的清楚的。”
“你就为了开心或者想知道他心中有没有你而让自己铤而走险，让他也铤而走险？就这样而已？”凤儿讷讷地问，此刻她所大脑一片空白，面前这个与自个儿有着一模一样脸的女孩是公主，而她想着言之，竟把该对公主的尊敬抛到了脑后，那样直白地问皇甫月。
要是换做平时，皇甫月早就炸毛了，但今天她心情好极了，没与凤儿计较这个问题，反而认真地回答她：“难道这不重要么？言之是我将来要嫁的男人，难道我想知道他对我的真心有错么？女人嫁给男人是一辈子的事，关乎这一生的幸福，难道这不重要么？”
“如果他因此死了呢？”
“那就是他保护不了我，不配做站在我身边守护我的男人，死了又何妨？”她的口气狂妄，让凤儿的心一冷。皇甫月蹲下身子，与凤儿平视，探究的目光直直看向凤儿的眼里：“你为何这副痛彻心扉的神情？我待言之这样，你不高兴？”
即使不高兴那又能如何？皇甫月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她是一个低贱，人身不能自由的营妓，她能如何？凤儿垂下眼帘避开她的目光，轻轻回答：“凤儿不敢。”
“有何不敢的。”皇甫月笑出声，“你与言之朝夕相处了二十多天，他是个优秀的男人难道你看不出来？难道你不曾对他心动？”
凤儿依旧是垂着眼：“凤儿不敢对将军有非分之想。”
“是么？你有这觉悟最好。”皇甫月点点头，对她投去赞赏的眼神，一把将她拉起来，脸上的笑容似是纯真无比。“你也别跪着了，这么冷的天，膝盖会冻坏了。”
凤儿跪了差不多整整一天，膝盖关节早已僵硬，此刻被皇甫月突然从地上拉起来，她没来得及反应，膝盖一痛，又狼狈地跪倒在地。
皇甫月连忙扶住了，这次她小心翼翼给了凤儿一个缓冲的过渡，待凤儿好不容易站直后，她还体贴地为她拍去布裙上的雪尘。
凤儿定定看她，此刻皇甫月就像是一个纯洁善良的小姑娘，让凤儿几乎有种错觉，刚才那些冰冷无情的话是自己听错了，这看起来单纯善良的小姑娘，怎么可能说出那种话？
皇甫月为她拍干净身上的雪尘，而后贴着她的耳朵轻轻说道：“现在，你的任务完成了，该是各自回到各自的世界了。我会向言之解释的，他不会怪罪于你，你回去好好做你的营妓，不要再想着言之了，想想你那么脏，言之那么怕脏的一个人，若是知道你这么一个脏的人在想着他，他估计会吃不下饭。”她离开的凤儿耳边，同时后退了两步，脸上依旧挂着那甜美善解人意的笑容。
凤儿怔怔地看着她。
她调皮地朝她吐了吐舌头，转身跑进营帐里，不一会儿她哽咽的声音在营帐里面响起：
“霸虎哥哥，言之有没有事？……呜呜，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
凤儿认真地听着，而后无声地扬起唇角。
是啊，她那么脏，想他？怎么有资格？
营帐里皇甫月低泣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凤儿迈开脚步，一步一步踉跄地往营妓的营帐走去。
干涩的脸上传来刺痛，两行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