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不平不淡的几天。凤儿察觉到了言之突然而来的冷漠。
以前言之闲的时候会和她说说话,调侃调侃她,如今,他们在同一个营帐里,同坐在软榻上,他执着一本书卷,视线定格在书卷上,连看也不看她。今个儿他破天荒地没有出去营帐,就着着一件素色长袍在帐里。凤儿醒来后,他淡淡地跟她打了声招呼,之后便没有之后了,他看书,她缝袍,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过。
缝着缝着,凤儿抬眼偷偷打量言之,言之的侧脸好看的不像话。
她的心乱如麻,她想不通自从那次骑马后,言之为何就对她那么冷淡了,莫非是因为她怕马而讨厌她了?这样想着,她的脸垂了下去,直恨自己的不争气。
针脚有些乱,正如她的心境。
这件袍子快要完工了,不知道言之会不会穿上这件袍子,不知道皇甫月还有多久回来……
正这样想着,变故就来了。
一个士兵慌慌张张地跑进营帐,见到凤儿他一怔。
言之懒洋洋地瞥他一眼:“做什么事,这么着急。”
士兵看了凤儿一眼犹犹豫豫,也不知道该说不说,凤儿被他的眼神看得一惊,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言之眼色一厉:“要说就快些说。”
“是!”士兵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大声说。“禀将军,辽国那边传来消息,说他们捕获了三公主,若将军不想三公主有事就请将军亲自去领三公主……”话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末了还偷偷瞥了眼凤儿。
凤儿的脸苍白如纸,针从手中掉落。
言之执着书卷的手一紧,却是面不改色,看着士兵惶恐的脸,他看也不看凤儿,淡声问道:“可要看清楚了再说话,三公主不是在这儿么?难道你亲眼看见辽国将士挟持了三公主?”
“回将军,属下没有看见,是辽国兵传话来的。”那士兵又偷偷地看了眼凤儿。“属下想,三公主现在好端端地在军营里,怎么在辽国呢?那辽国必定是使诈欲引将军上当……”这样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玉饰,硬着头皮继续道:“只不过那来传话的辽国拿来这个,说是三公主的贴身东西……”
言之淡淡地扫了眼士兵手上的东西,只一眼便明了,那是皇甫月十四岁生辰时,大隐国王为了使她开心,特意差人去西域寻的上好宝玉,即便倾尽几座城池也不一定买得到的好东西。那日言之也为她去庆祝生辰,亲眼见到大隐国王将那宝玉戴到皇甫月的颈上,皇甫月喜欢得紧,一直都不曾摘下过。
若说令牌可以证明皇甫月的公主身份,那除了令牌,也只有这东西能够证明了。他偏了偏脸看了凤儿一眼,她低着头,脸色苍白地吓人,腰间挂的是三公主的令牌。
言之放下书卷,走到士兵面前拿起那玉饰细细地看了下,随即收进怀里:“不管真的或是假的,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士兵慌忙道:“将军,这也许是陷阱啊!”
“我自有分寸。”说罢,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凤儿一眼。“月儿,我不希望你骗我。”
凤儿没作声。
言之扬起唇角,头也不回地走出营帐,士兵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营帐里静悄悄的。
她叹了口气,将掉落的针捡起来。
她原想皇甫月会偷偷摸摸地回来,两人再偷偷摸摸地换回身份,之后皇甫月做她高高在上的公主,而她则回到那冷冰冰的营帐,做那个低贱的营妓。
然而事与违愿,皇甫月没有静悄悄地回来,而是弄得人所皆知。待皇甫月回来后,她也许连命也会没了,欺骗将军,那是多大的罪,若她还有九族,怕还会殃及九族。
言之会不会念在这十几天的相处放她一马呢?她想了想,而后自嘲地一笑,怎么会呢?她这样低贱的人。
然而,心中却有着那不该有的期待。
已是傍晚,众将士均站在帐口,冬天的天黑得特别快,如今天际已晦暗不明了。
凤儿跪在帐口,她脱下了皇甫月温暖的衣服,换上了自己破旧单薄的衣服,眼神空洞地看着空无一人的远方。
她主动跪在帐口,众人心里也有数了,这个公主是假的,但她为何要假冒三公主为何又出现在军营里?是否是奸细,这些原本大家都不知道,但假公主之事在军营里传得沸沸扬扬,喜儿在吃饭时听到有些营妓在那边讨论,还听说那假公主竟然傻乎乎地自己跪在了帐口。这一听,她那八卦的性子便上来了,连饭还没有吃完,便奔去看那假公主了。
不看不要紧,一看可把她吓了一大跳,这假公主竟是失踪许久的凤儿。
看她在冷风中吹得小脸苍白,那瘦弱的身子像是风再大一点儿就会把她吹倒,她鼻子一酸,在这军营里,真正对她好的也只有凤儿了,她怎么忍心看着她傻乎乎地跪在那里?
她忘了这是在军营,还是在众将士的眼皮子底下,她这一出去,就直接暴露了凤儿只是一个低贱的营妓。
果然她走到凤儿面前,急切地问她怎么回事,叫她起来时。众将士都明白了,这军营里哪来的年轻女人?除了供兄弟们玩乐的女人还有什么?这假公主竟是营妓。
一个低贱的营妓竟想攀上将军而冒充三公主,太自不量力了!
喜儿这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事了,抱歉地看向凤儿,凤儿却像听不见那些人的话一样,双眼愣愣地看着远方,一双眸子没有焦距。
幸而大家都关心将军的安危,因此凤儿时营妓的时将士们也只是一时惊愕而唾弃,不久将这事抛到脑后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军营亮起了火把,白茫茫的雪映着天地没那么黑暗。
忽的不知有谁大吼一声:
“将军回来了!”
登时欢呼声一片,士兵们似蜂拥一般涌向雪地。
凤儿似是终于回了魂,没有焦距的眼缓缓复了神采,顺着士兵们奔跑向的方向,那遥遥的远方,一匹白马缓缓而来。